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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4)


  杜巴瓦一聽潘克拉托夫說話的聲音,就知道了他現在的情緒。這個碼頭工人只有在受到什麼人嚴重侮辱的時候,才用這種聲音說話。杜巴瓦憂鬱地看著這個身材高大、微微駝背的人快步走向主席臺,心裡感到沉重和不安。他知道潘克拉托夫要說什麼。他想起昨天在索洛緬卡區和老朋友們聚會,大家都苦口婆心地勸他脫離反對派。當時同他在一起的有茨韋塔耶夫和什科連科。聚會的地點就在托卡列夫家裡。在場的有潘克拉托夫、奧庫涅夫、塔莉亞、沃倫采夫、澤列諾娃、斯塔羅韋羅夫、阿爾秋欣。他們說了很多希望恢復團結的話,杜巴瓦根本聽不進去,始終一言不發。大家談得正熱烈,他和茨韋塔耶夫卻揚長而去,表示不願意承認錯誤。什科連科當時沒有走,現在他又拒絕發言。「真是個沒骨氣的知識分子!

  一定是讓他們爭取過去了。」杜巴瓦憤憤地想。在這場鬥爭中,他這樣不顧一切,恣意妄為,已經使他失去了所有的朋友。在共產主義大學,他同紮爾基的多年友誼也破裂了,因為紮爾基在常委會上激烈反對「四十六人聲明」。後來,他們的分歧更加嚴重,杜巴瓦就不跟紮爾基說話了。他有好幾回看見紮爾基到他家來找他的妻子安娜。他和安娜結婚已經一年了,兩個人各有各的房間。安娜不同意杜巴瓦的觀點,他們的夫妻關係比較緊張,而且正在日益惡化,杜巴瓦認為,關係惡化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紮爾基最近成了她的常客。這倒不是出於嫉妒,而是因為他已經同紮爾基絕了交,可是安娜卻仍然同紮爾基保持著友誼,所以十分惱火。後來他把這話對安娜說了,兩個人大吵了一場,關係就越發緊張了。這次杜巴瓦離家,跟安娜連招呼也沒有打,就到這裡來了。

  他的回憶被潘克拉托夫的聲音所打斷,潘克拉托夫開始發言了。

  「同志們!」潘克拉托夫把這三個字說得清楚而有力。他走上了主席臺,站在台口上。「同志們!我們進行激烈的辯論,今天是第九天了。各個支部通宵達旦地開會,我們看見了許多東西,也聽到了許多東西。現在,城裡的辯論已接近尾聲。

  我們這裡的會議,再召開一次也要結束了。枝節問題我們放到一邊去,它們無關大局。我想講講主要的東西。昨天我們討論了中央關於經濟問題的決議。反對派的四十六個成員去年九月向中央遞交了他們著名的聲明,這個聲明成了從工人反對派殘餘到民主集中派的一切敵對集團和派別的反黨旗幟。這些形形式式的集團和派別是由托洛茨基和他的信徒們領導的。顯然,杜巴瓦深入鑽研過這個文件。托洛茨基分子對我們說了些什麼呢?他們說,黨中央和多數派把國家引向毀滅,而他們則是被派來的救世主。我要直截了當地說:他們的發言不像是我們的戰友,不像是革命戰士,不像是和我們共同鬥爭的階級弟兄。他們的發言是充滿敵意的、囂張的、惡毒的和誹謗性的。是的,同志們,是誹謗性的!他們把我們布爾什維克說成是黨內專橫制度的擁護者,說成是出賣階級利益和革命利益的人。他們污蔑我們黨內最優秀的、久經考驗的、光榮的布爾什維克老戰士,也就是說,污蔑那些培育和鍛煉了俄國共產黨的人,那些在沙皇監牢裡受盡了折磨的人,那些在列寧同志領導下同國際上的孟什維主義、同托洛茨基進行了無情鬥爭的人。他們污蔑這些人,說這些人是黨的官僚主義的化身,是一個大權獨攬的、類似于『黨內貴族』的特殊階層。除了敵人,誰還能說出這種話來?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托洛茨基分子該做些什麼呢?只有一件事——揪哇,砸呀,斫哪。他們中有些人說走了嘴,洩漏了天機。尤列涅娃信裡談到了這一點。這場鬥爭表明,在我們的隊伍中確實有這樣一些人,他們隨時準備破壞黨的統一,踐踏黨的紀律,每當黨遇到困難,他們就興風作浪,瓦解黨的組織。讓我們來揭開反對派的真面目吧。

  「難道黨中央在決議裡沒有指出我們的某些組織中存在著官僚主義和過多的集中?難道十二月五日沒有作出關於工人民主權利的決定?都有過,而且托洛茨基投了贊成票。黨內每一個布爾什維克都有機會發表自己的意見,提出改進工作的建議。剩下要做的,只是在統一的黨的家庭內部進行討論,共同努力克服困難,把事業推向前進。

  「托洛茨基做了些什麼呢?就在他投票贊成他完全同意的那個決議作出的第二天,他越過中央,直接向黨員群眾發出了他那份臭名昭著的聲明。接著,黨內所有的反對派便瘋狂地向黨中央開火。本來應該扎扎實實地討論我們經濟工作和黨內生活中的問題,現在卻打起了黨內戰爭。托洛茨基企圖把青年武裝起來,把他們當槍使,反對老一輩革命家。他想破壞新老兩代人牢不可破的團結。他和他的追隨者竭力誹謗中央和革命老戰士。黨內多數同志對這種空前的、搞突然襲擊的反黨行徑十分憤慨,向反對派展開了無情的全面反擊。於是他們便污蔑我們壓制他們。可誰相信這些鬼話呢?

  「我們基輔現有的託派宣傳鼓動家不下四十名。有從莫斯科來的,有從哈爾科夫來的一大幫,還有兩個來自彼得格勒。

  這些人我們全都讓他們講話。我相信,不論到哪個支部,他們不會錯過造謠中傷的機會,杜巴瓦、舒姆斯基,還有另外幾個過去的幹部都不屬本地組織,按規定他們無權參加各區和市的代表會議,但是我們還是給他們發了代表證。他們可以發表自己的意見。如果他們遭到多數人的尖銳的、毫不留情的譴責,那責任不在我們身上。

  「請聽聽他們給別人起的那個污辱性的綽號『機關老爺』吧。裡面包含了多少仇恨!難道黨和黨的機關不是一個整體?

  他們對青年說:『瞧那些機關,它們是你們的敵人,朝它們開火吧。』「這叫什麼話?這種話只能出自頹廢的無政府主義者之口,而不是布爾什維克之口。

  「請大家說說看,假如有人恰恰在部隊被敵人包圍的時候,出來挑唆年輕的紅軍戰士,叫他們去反對他們的指揮員、政委、司令部,我們管這些人叫什麼呢?

  「又比方說,我今天當鉗工,在托洛茨基看來,我還可以算是個『好人』,要是我明天當上了黨委書記,那我就是『官僚』,成了『機關老爺』了。這叫什麼邏輯!

  「你們是不是明白,托洛茨基派進行這種誹謗,會落個什麼下場?他們不可避免地會變成無產階級革命的敵人。

  「我們的各級黨委過去是,將來仍然是我們的司令部。我們把最優秀的布爾什維克派到那裡去工作,並且決不允許任何人損害他們的威望。」

  潘克拉托夫喘了一口氣,抬手擦去前額上的汗珠。

  「反對派要求結派的自由,也就是說,他們要在黨內不受拘束地結幫結夥,這意味著什麼呢?這意味著,他們要把我們的黨變成爭論不休的俱樂部。這意味著,今天党作出一項決議,明天某一個團夥便可以要求廢除這項決議。爭論又隨之而至。到那時候,我們全都成了一群糊塗蟲。

  「我們黨是一個行動的黨。既然作出了決議,所有黨員都應該貫徹執行。只能如此。否則,我們不可能成為一支不可動搖的力量。布爾什維克是不會同意結派自由的。

  「還有一點需要指出。反對派攏絡的都是些什麼人呢?大部分是高校的青年。托洛茨基稱他們是晴雨錶,是党的基石。

  可是我們這兒任何一個小孩都知道,党的基石是老一輩革命近衛軍,是機床旁邊的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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