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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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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電氣工人並不滿足于清掃車間,他們又動手收拾院子。這個大院子很久以來就是個堆垃圾的地方,那裡什麼東西都有。幾百個輪軸、堆積如山的廢鐵、鋼軌、連接板、軸箱等等——成千上萬噸鋼鐵就放在露天裡生銹、腐爛。但是,他們的行動後來被廠領導制止了,理由是:「還有比這更重要的工作,清理院子先不用著急。」 於是他們在自己車間門口用磚鋪了一小塊平地,上面安了一個刮鞋泥用的鐵絲網墊,這才住手。但是車間內部的清掃工作並沒有停,晚上下班以後一直在幹。一星期後,當總工程師斯特裡日來到這裡的時候,整個車間已經面目一新了。 由於擦掉了多年的油垢,陽光透過帶鐵欄的大玻璃窗,射進了寬敞的機器房,照得柴油機上的銅件閃閃發亮。機器的大部件都刷上了綠油漆,有人還精心地在輪輻上畫了幾個黃箭頭。 「嗯……好……」斯特裡日驚奇地說。 在車間遠處的角落裡,有幾個人就要幹完活了。斯特裡日朝他們走去。保爾恰好提了滿滿一罐調好的油漆迎面走來。 「等一等,親愛的。」總工程師叫住了他。「你們這樣做,我倒是很讚賞,不過,是誰給你們的油漆?我規定過,不經我批准,是不許動用油漆的。現在這種材料非常缺。油漆機車的部件,比你們現在做的事情要重要得多。」 「油漆是我們從扔掉的空油漆筒裡刮下來的。我們刮了兩天,攢了二十五六磅。這完全不違反規章制度,總工程師同志。」 總工程師又嗯了一聲,他已經有些難為情了。 「既然這樣,你們就幹吧。嗯……不過這倒很有意思……你們這種……怎麼說好呢?這種搞好車間衛生的主動精神該怎麼解釋呢?這些活你們不是在業餘時間幹的嗎?」 保爾從總工程師的語氣裡覺察出,他確實是不大理解,便回答說:「當然羅。可您是怎麼想的呢?」 「是呀,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 「您的問題就在這個『不過』上,斯特裡日同志。誰跟您說過,布爾什維克會放著垃圾不管呢?您等著瞧吧,我們幹的範圍還要擴大。那時候會有更多的事情叫您吃驚呢。」 保爾小心地不讓油漆蹭到總工程師身上,從他身旁繞過,朝門口走去。 每天晚上,保爾都到公共圖書館去,待到很晚才走。他和圖書館的三個女館員都混熟了,便向她們展開宣傳攻勢,終於取得了她們的同意,可以隨意翻閱各種書籍。他把梯子靠在高大的書櫥上,一連幾小時坐在上面,一本一本翻閱著,尋找有意思的和有用的圖書。這裡大部分都是舊書。只有一個不大的書櫥裡放著少量新書。其中有偶然收到的國內戰爭時期的小冊子,有馬克思的《資本論》和傑克·倫敦的《鐵蹄》[美國作家傑克·倫敦(1876—1916)的長篇小說,描寫資本家對工人階級的壓迫。——譯者],還有幾本別的書。在舊書裡,保爾找到了一本叫《斯巴達克》[意大利作家拉·喬萬尼奧裡(1838—1915)的長篇小說。斯巴達克是公元前74—前71年意大利最大規模奴隸起義的領袖。——譯者]的小說,他花了兩個晚上的時間把它讀完,放到另一個書櫥裡,同高爾基的作品擺在一起。他總是把那些最有意思的和內容相近的書放在一起。 他這樣做,圖書館那三個館員從來不過問,她們反正無所謂。 一件乍看起來無關緊要的事情,突然打破了共青團組織那種單調的平靜。中修車間團支部委員科斯季卡·菲金,一個麻臉、翹鼻子、動作遲緩的小夥子,在給鐵板鑽孔的時候,弄壞了一個貴重的美國鑽頭。造成事故的原因是他的極端不負責任,甚至可以說是故意破壞。這件事發生在早上。中修車間工長霍多羅夫讓菲金在鐵板上鑽幾個孔。起初他不幹,後來工長堅持要他幹,他才拿起鐵板,開始鑽孔。霍多羅夫這個人對別人要求過嚴,有些吹毛求疵,在車間裡大家都不喜歡他。他以前還是個孟什維克,現在什麼社會活動也不參加,對共青團員總是側目而視。但是他精通業務,對本職工作認真負責。他發現菲金沒有往鑽頭上注油,在那裡「幹鑽」,就急忙跑到鑽床跟前,把它關了。 「你瞎了,還是昨天才來幹活?!」他大聲責問菲金。他知道這樣幹下去,鑽頭非壞不可。 但是,菲金反倒罵了工長一頓,並且又開動了鑽床。霍多羅夫只好到車間主任那裡去告狀。菲金想在領導到來之前把一切都弄妥帖,他沒有停下機床,就趕緊跑去找注油器。可是等他拿了注油器回來,鑽頭已經壞了。車間主任打了一份報告,要求把菲金開除出廠。團支部公開袒護他,說這是霍多羅夫打擊青年積極分子。車間領導還是堅持要開除他,於是這件事就提到了工廠的團委會上討論。事情就這樣鬧開了。 團委會的五個委員,有三個主張給菲金申斥處分,並調動他的工作。茨韋塔耶夫就是這三個委員中的一個。另外兩個委員乾脆認為菲金沒有錯。 團委會是在茨韋塔耶夫的房間裡舉行的。屋裡有一張大桌子,上面鋪著紅布,還有幾個長凳和小方凳,是木工車間的青年自己做的。牆上掛著領袖像,還有一面團旗,掛在桌子後邊,占了整整一面牆。 茨韋塔耶夫是個「脫產幹部」。他本來是個鍛工,由於最近四個月表現出來的才幹,被提拔擔任共青團的領導工作,當上了團區委常委和團省委委員。他原先在機械廠工作,新近才調到鐵路工廠來。一到職,他就把權緊緊抓在自己手裡。他是一個獨斷專行的人,一下子就把大夥的積極性壓下去了,他什麼都一手包辦,但是又包辦不過來,於是就對其他委員大發脾氣,責備他們無所事事。 就連這個房間也是在他的親自監督下佈置的。 茨韋塔耶夫主持會議,他仰靠在唯一的一把從紅色文化室搬來的軟椅上。這是一次內部會議。當黨小組長霍穆托夫要求發言的時候,外面有人敲了敲扣著的門。茨韋塔耶夫不滿意地皺了皺眉頭。外面又敲了幾下。卡秋莎·澤列諾娃站起來開了門。門外站著的是保爾,卡秋莎讓他進來。 保爾已經在朝一隻空凳子走過去,茨韋塔耶夫把他叫住:「柯察金!我們現在開的是內部會議。」 保爾的臉紅了,他慢慢朝桌子轉過身來。 「我知道。我希望瞭解一下你們對菲金事件的意見。我想提出一個跟這件事有聯繫的新問題。怎麼,你反對我參加會議嗎?」 「我並不反對,但是你自己也知道,團委內部會議只有團委委員才能參加,人多了不便於討論。不過你既然來了,就坐下吧。」 保爾第一次受到這樣的侮辱。他的兩道眉毛中間現出了一條深深的皺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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