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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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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勝利了。傷寒沒有能奪走保爾的生命。保爾已經是第四次跨過死亡的門檻,又回到了人間。臥床一個月之後,蒼白瘦削的保爾終於站起來,邁著顫巍巍的雙腿,扶著牆壁,在房間裡試著走動。母親攙著他走到窗口,他向路上望了很久。 積雪融化了,小水窪閃閃發光。外面已經是乍暖還寒的早春天氣了。 緊靠窗戶的櫻桃樹枝上,神氣十足地站著一隻灰胸脯的麻雀,它不時用狡猾的小眼睛偷看保爾。 「怎麼樣,冬天咱們總算熬過來了吧?」保爾用指頭敲著窗戶,低聲說。 母親吃驚地看了他一眼。 「你在那兒跟誰說話?」 「跟麻雀……它飛走了,真狡猾。」他無力地笑了笑。 百花盛開的春天到來了。保爾開始考慮回基輔的問題。他已經康復到能夠走路了,不過體內還潛伏著別的什麼病。有一天,他在園子裡散步,突然感到脊椎一陣劇痛,隨即摔倒在地上。他費了好大勁,才慢慢挪到屋裡。第二天,醫生給他做了詳細的檢查,摸到他脊椎上有一個深坑,驚訝地叫了一聲,問:「這兒怎麼有個坑?」 「大夫,這是公路上的石頭給崩的。在羅夫諾城下,一顆三吋炮彈在我背後的公路上炸開了花……」 「那你是怎麼走路的?沒什麼影響嗎?」 「沒有。當時我躺了兩個來鐘頭,接著又繼續騎馬了。這是頭一回發作。」 醫生皺著眉頭,仔細地檢查了那個坑。 「親愛的,這可是非常討厭的事情。脊椎是不喜歡這種震動的。但願它以後別再發作了。穿上衣服吧,柯察金同志。」 醫生掩飾不住自己的憂慮,同情地看著這個病人。 阿爾焦姆住在他老婆斯捷莎的娘家,斯捷莎年紀不大,長得很醜。她家是貧窮的農民。有一天,保爾順路去看阿爾焦姆。在肮髒的小院子裡,有一個邋遢的斜眼小男孩在跑著玩。 他一看見保爾,就毫不客氣地用小眼睛瞪著他,一面專心致志地摳鼻子,一面問:「你要幹什麼?是來偷東西的吧?最好快走,我媽媽可厲害啦!」 這時,破舊的矮木房的小窗戶打開了,阿爾焦姆在叫他:「進來吧,保夫魯沙!」 一個臉黃得像羊皮紙的老太婆,手裡拿著火叉子,在灶邊忙著。她冷冷地瞧了保爾一眼,讓保爾走過去,接著把鍋勺敲得丁當亂響。 兩個留短辮子的大女孩,急忙爬到爐炕上,像沒有見過世面的野蠻人,好奇地探頭打量著客人。 阿爾焦姆坐在桌子旁,有點難為情。他的婚事,母親和保爾都不贊成。他是個血統工人,不知道為什麼竟跟相處了三年的石匠女兒、美麗的被服廠女工加莉娜斷絕了關係,同難看的斯捷莎結了婚,入贅到這個沒有男勞動力的五口之家。 每天從機車庫下工以後,他的全部精力都花在犁杖上,重整那份衰敗的家業。 阿爾焦姆知道,保爾不贊成他,曾說他投入了「小資產階級自發勢力」的懷抱,因此,他觀察著弟弟,看他對這裡的一切有什麼反應。 兄弟倆坐了一會兒,說了一陣見面時常說的那些沒有什麼意思的寒暄話,保爾就要起身告辭。阿爾焦姆不讓他走。 「等一等,跟我們一起吃點東西吧,斯捷莎這就拿牛奶來。 這麼說,你明天就要走?你身體還很弱呢,保爾。」 斯捷莎走進房裡,同保爾打過招呼,就叫阿爾焦姆到打穀場幫她搬東西。屋子裡就剩下保爾和那個不愛答理人的老太婆了。窗外傳來了教堂的鐘聲,老太婆放下火叉子,不滿意地嘟噥著:「啊!我主耶穌,我成天忙這些鬼事情,連禱告都沒工夫了!」她摘下脖子上的披巾,斜眼看著客人,走到屋子的一個角落,那裡掛著年久發黑、面帶愁容的聖像。她捏著三個瘦骨嶙峋的手指,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 「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她嚅動著乾癟的嘴唇,小聲說。 院子裡,小男孩一下子騎到一隻耷拉著大耳朵的黑豬身上。他雙手緊緊抓住豬鬃,兩隻赤腳拼命踢它,高聲吆喝著,弄得那只豬團團打轉,哼哼亂叫。 「駕!駕!走啊,開步走!籲!別胡鬧!」 豬馱著孩子滿院亂跑,想把他甩下來,可是那個斜眼的調皮鬼卻騎得很穩當。 老太婆停止了祈禱,把頭探出窗外,喊道:「我叫你騎,摔不死你!快下來,你怎麼不瘟死呢!給我滾開!你這小瘋子。」 那只豬到底把騎手甩下來了。老太婆滿意了,她又回到聖像跟前,做出滿臉虔誠的樣子,繼續祈禱:「願你的國降臨……」 男孩哭哭啼啼,滿臉淚痕,走到門口,用袖子揩著摔傷的鼻子,疼得哼哼唧唧地喊:「媽媽呀——我要奶渣餃子!」 老太婆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罵道:「你這個斜眼鬼,連禱告也不讓我做。狗崽子,我這就讓你吃個夠!……」說著,就從凳子上抓起一根皮鞭。男孩立刻跑得無影無蹤了。那兩個女孩子在爐灶後面撲哧一聲,偷偷地笑了。 老太婆又第三次去祈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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