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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7)


  十分鐘後,一輛點著電石燈的摩托車飛速穿過寂靜的街道,突突突地噴著氣,在革委會大門口停了下來。通訊員把電報交給了革委會主席多林尼克。人們行動起來了。特務連馬上開始整隊。一小時過後,幾輛馬車滿載著革委會的物品,從街上走過,到波多爾斯克車站,裝車準備出發。

  謝廖沙聽完電報,跟著通訊員跑了出去,對他說:「同志,捎個腳,帶我上車站,行不?」

  「坐在後面吧,把牢了。」

  宣傳鼓動科的車廂已經掛到列車上,謝廖沙在離車廂十步左右的地方抓住了麗達的雙肩。他感到就要失去一件無比珍貴的東西,低聲地說:「再見吧,麗達,我親愛的同志!咱們還會見面的,你千萬別忘了我。」

  他害怕自己馬上就會放聲哭出來。該走了。他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有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都握疼了。

  第二天早晨,被遺棄的小城和車站已經是空蕩蕩的了。最後一列火車的車頭拉了幾聲汽笛,像是告別似的。留守城裡的那個營,在車站後面鐵路兩側布成了警戒線。

  遍地都是黃葉,樹枝上光禿禿的。風卷著落葉,在路上慢慢地打轉。

  謝廖沙穿著軍大衣,身上束著帆布子彈帶,同十個紅軍戰士一起,守衛著糖廠附近的十字路口,等待波蘭軍隊的到來。

  阿夫托諾姆·彼得羅維奇敲了幾下鄰居格拉西姆·列昂季耶維奇的門。這位鄰居還沒有穿好衣服,他從敞開的房門裡探出頭來,問:「出了什麼事?」

  阿夫托諾姆·彼得羅維奇指著持槍行進的紅軍戰士,向他的朋友使了個眼色。

  「開走了。」

  格拉西姆·列昂季耶維奇擔心地看了他一眼,問:「您知不知道,波蘭人的旗子是什麼樣的?」

  「好像有只獨頭鷹。」

  「哪兒能弄到呢?」

  阿夫托諾姆·彼得羅維奇煩惱地搔了搔後腦勺。

  「他們當然無所謂,」他想了一會兒說。「說走就走了,可是苦了咱們,要合新政府的意,又得大傷腦筋。」

  突然,一挺機槍嗒嗒地響了起來,打破了四周的寂靜。車站附近有一個火車頭拉響了汽笛。同時從那裡傳來了一下沉重的炮聲。接著重炮彈劃破長空,呼嘯著飛過去,落在工廠後邊的大道上。道旁的灌木叢立刻隱沒在藍灰色的硝煙裡。悶悶不樂的紅軍戰士沿著街道默默地撤退,不時回頭看看後邊。

  一顆涼絲絲的淚珠順著謝廖沙的臉流了下來。他急忙擦掉淚珠,回頭向同志們看了一眼,幸好誰也沒有看見。

  同謝廖沙並肩走著的是又高又瘦的鋸木廠工人安捷克·克洛波托夫斯基。他的手指扣在步槍扳機上。安捷克臉色陰沉,心事重重。他的眼睛碰到了謝廖沙的目光,便向他訴說了自己的心事:「這回咱們家裡的人可要遭殃了,特別是我家的人。他們一定會說:『他是波蘭人,還同波蘭大軍作對。』他們准會把我父親趕出鋸木廠,用鞭子抽他。我勸老人家跟咱們一起走,可是他捨不得扔下這個家。唉,這幫該死的傢伙,趕緊碰上他們打一仗才好呢!」安捷克煩躁地把遮住眼睛的紅軍軍帽往上推了推。

  ……再見吧,我的故鄉,再見吧,肮髒而難看的小城,醜陋的小屋,坎坷不平的街道!再見吧,親人們,再見吧,瓦莉亞,再見吧,轉入地下的同志們!兇惡的異族侵略者——無情的白色波蘭軍隊已經逼近了。

  機車庫的工人們穿著油污的襯衫,用憂愁的眼光目送著紅軍戰士們。謝廖沙滿懷激情地喊道:「我們還要回來的,同志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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