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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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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就聽見,反正我是要離開這兒的。到鐵路上掃雪也比在這兒強,這兒是什麼地方……是地獄,這幫傢伙除了騙子還是騙子。他們都有的是錢,咱們在他們眼裡不過是畜生。對姑娘們,他們想怎麼幹就怎麼幹。要是哪個長得漂亮一點,又不肯服服帖帖,馬上就會給趕出去。她們能躲到哪兒去?她們都是些難民,吃沒吃的,住沒住的。她們總得填飽肚子,這兒好歹有口飯吃。為了不挨餓,只好任人家擺佈。」 保爾講起這些事情,是那樣憤憤不平,克利姆卡真擔心別人會聽到他們的談話,急忙站起來把通向廚房的門關好,可是保爾還是只管傾吐他那滿腔的積憤。 「拿你來說吧,克利姆卡,人家打你,你總是不吭聲。你為什麼不吭聲呢?」 保爾坐到桌旁的凳子上,疲倦地用手托著頭。克利姆卡往爐子裡添了些劈柴,也在桌旁坐下。 「今天咱們還讀不讀書啦?」他問保爾。 「沒書讀了,」保爾回答。「書亭沒開門。」 「怎麼,難道書亭今天休息?」克利姆卡驚訝地問。 「賣書的給憲兵抓走了,還搜走了一些什麼東西。」保爾回答。 「為什麼抓他?」 「聽說是因為搞政治。」 克利姆卡莫名其妙地瞧了保爾一眼。 「政治是什麼呀?」 保爾聳了聳肩膀,說:「鬼才知道!聽說,誰要是反對沙皇,這就叫政治。」 克利姆卡嚇得打了個冷戰。 「難道還有這樣的人?」 「不知道。」保爾回答。 洗刷間的門開了,睡眼惺忪的格拉莎走了進來。 「你們怎麼不睡覺呢,孩子們?趁火車沒來,還可以睡上一個鐘頭。去睡吧,保爾,我替你看一會兒水鍋。」 保爾沒有想到,他這樣快就離開了食堂,離開的原因也完全出乎他的意外。 這是一月的一個嚴寒的日子,保爾幹完自己的一班,準備回家了,但是接班的人沒有來。保爾到老闆娘那裡去,說他要回家,老闆娘卻不放他走。他雖然已經很累,還是不得不留下來,連班再幹一天一宿。到了夜裡,他已經筋疲力盡了。大家都休息的時候,他還要把幾口鍋灌滿水,趕在三點鐘的火車進站以前燒開。 保爾擰開水龍頭,可是沒有水,看來是水塔沒有放水。他讓水龍頭開著,自己倒在柴堆上歇一會兒,不想實在支持不住,一下就睡著了。 過了幾分鐘,水龍頭咕嘟咕嘟地響了起來,水流進水槽,不一會兒就漫了出來,順著瓷磚滴到洗刷間的地板上。洗刷間裡跟往常一樣,一個人也沒有。水越來越多,漫過地板,從門底下流進了餐室。 一股股水流悄悄地流到熟睡的旅客們的行李下面,誰也沒有發覺。直到水浸醒了一個躺在地板上的旅客,他一下跳起來,大喊大叫,其他旅客才慌忙去搶自己的行李。食堂裡頓時亂作一團。 水還是流個不停,越流越多。 正在另一個餐室裡收拾桌子的普羅霍爾聽到旅客的喊叫聲,急忙跑過來。他跳過積水,沖到門旁,用力把門打開,原來被門擋住的水一下子全湧進了餐室。 喊叫聲更大了。幾個當班的堂倌一齊跑進了洗刷間。普羅霍爾徑直朝酣睡的保爾撲過去。 拳頭像雨點一樣落在保爾頭上。他簡直疼糊塗了。 保爾剛被打醒,什麼也不明白。眼睛裡直冒金星,渾身火辣辣地疼。 他周身是傷,一步一步地勉強挪到了家。 早晨,阿爾焦姆陰沉著臉,皺著眉頭,叫保爾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他。 保爾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誰打的?」阿爾焦姆甕聲甕氣地問弟弟。 「普羅霍爾。」 「好,你躺著吧。」 阿爾焦姆穿上他的羊皮襖,一句話也沒有說,走出了家門。 「我找堂倌普羅霍爾,行嗎?」一個陌生的工人問格拉莎。 「請等一下,他馬上就來。」她回答。 這個身材魁梧的人靠在門框上。 「好,我等一下。」 普羅霍爾端著一大摞盤子,一腳踢開門,走進了洗刷間。 「他就是普羅霍爾。」格拉莎指著他說。 阿爾焦姆朝前邁了一步,一隻有力的手使勁按住堂倌的肩膀,兩道目光緊緊逼住他,問:「你憑什麼打我弟弟保爾?」 普羅霍爾想掙開肩膀,但是阿爾焦姆已經狠狠一拳,把他打翻在地;他想爬起來,緊接著又是一拳,比頭一拳更厲害,把他釘在地板上,他再也起不來了。 女工們都嚇呆了,急忙躲到一邊去。 阿爾焦姆轉身走了出去。 普羅霍爾滿臉是血,在地上掙扎著。 這天晚上,阿爾焦姆沒有從機車庫回家。 母親打聽到,阿爾焦姆被關進了憲兵隊。 六天以後,阿爾焦姆才回到家裡。那是在晚上,母親已經睡了,保爾還在床上坐著。阿爾焦姆走到他跟前,深情地問:「怎麼樣,弟弟,好點了嗎?」他在弟弟身旁坐了下來。 「比這更倒黴的事也有的是。」沉默了一會兒,又接著說:「沒關係,你到發電廠去幹活吧。我已經替你講過了,你可以在那兒學門手藝。」 保爾雙手緊緊地握住了阿爾焦姆的大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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