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世界名著 > 格列佛遊記 | 上頁 下頁
一三


  我在這個國家住了有九個月零十三天,好奇的讀者一定想知道我在那裡是怎麼過日子的。我天生長有一個具有機械才能的腦袋,同時也由於生活中迫切需要,我就用皇家公園裡最大的樹木給自己做了一套相當方便適用的桌椅。兩百名女裁縫受雇給我製作襯衫、床單和臺布,用的雖是最牢最粗的料,卻還得幾層相疊縫到一起,因為他們最厚的布和我們的上等細麻布比,還是要精細幾等。亞麻布在他們那裡通常是三英寸寬,三英尺長算一匹。我躺在地上給女裁縫們量尺寸,她們一個站在我脖子那兒,一個站在我腿肚那兒,各執一端拉直一根粗線,再由第三個人拿一根一英寸長的尺子來量粗線的長度。

  接著,量過我右手的大拇指後,她們就不再要量什麼了,因為按照數學的方法來計算,大拇指的兩周就等於手腕的一周,以次類推,她們又算出了脖子和腰圍的粗細;我再把我的一件舊襯衫攤在地上給她們做樣子參考,結果她們做出的襯衣非常合我的身。他們又雇了三百名裁縫師給我做外衣,不過他們用另一種方法來為我量尺寸。我跪在地上,他們豎起一架梯子靠在我脖子上,由一人爬上梯子,將一根帶鉛錘的線從我的衣領處垂直放到地面,這恰好就是我外衣的長度。但腰身和手臂由我自己來量。這些衣服全是在我自己的屋子裡做的,因為他們最大的房子也放不下這樣大的衣服。衣服做成,看上去就像英國太太們做的百袖衣一般,只是我的衣服全身一種顏色罷了。

  約有三百名廚師給我做飯,他們帶了家人住在我房子附近很小的茅屋裡。每位廚師給我做兩種菜。我一手拿起二十名服務員把他們放到桌上,另外的一百名在地面上侍候,有的端著一盤盤的肉,有的肩上扛著一桶桶的葡萄酒和其他酒類。我說要吃,在上面的服務員就用繩索以一種很巧妙的方法將這些食物往上吊,就像我們歐洲人從井裡往上拉水一樣。他們的一盤肉夠我吃一大口,一桶酒也夠我喝一口的。

  他們的羊肉不及我們的好,但他做的牛肉味道卻特別好站。我曾吃到一塊牛腰肉,非常大,咬了三口才吃完,不過這種時候很難得。我像在我們國家吃百靈鳥的腿肉一樣,將那些肉連骨頭什麼的一股腦吞了下去,僕人們見了非常驚訝。他們的鵝和火雞我通常是一口一隻;應該承認,它們的味道遠比我們的要好。至於他們的小家禽,我用刀尖一挑就是二三十只。

  皇帝陛下聽說我的情形後,竟然有一天就提出要帶皇后和年輕的王子、公主來同我一起同享吃飯的快樂(他喜歡這麼說)。他們真的還就來了。我把他們放在桌上的禦椅上,正和我面對著面。在他們四周站著侍衛。財政大臣佛利姆奈浦手裡拿著他那根白色權杖也在一旁侍奉。我發覺他不時從一旁酸溜溜地看我,我不願多理會,反而吃得比平常還要多,一來為了我親愛的祖國,二來也想讓朝廷驚歎一下。我私下裡總感覺皇帝的這一次駕臨,又給了佛利姆奈浦一次在他的主子面前算計我的機會。

  這位大臣一向暗地裡與我為敵,表面上卻又表示愛我,就其陰暗乖僻的本性來看,他這麼做是不正常的。他向皇帝報告說,目前的財政狀況很不景氣,往下撥款都得打折扣,國庫券的價值比票面價值低百分之九才能流通。總之,我已經花掉皇帝陛下一百五十多萬「斯普魯格」了(這是他們最大的金幣,大約有我們縫在衣服上作裝飾用的小金屬片那麼大小);從全域考慮,皇帝應該一有適當的機會就把我打發走。

  在這裡,我必須為一位品質高尚的夫人的名譽辯護一下,她因為我蒙受了不白之冤。財政大臣也真夠可以的,竟會猜忌到自己的妻子身上。有人心懷不測,嚼著舌頭跟財政大臣說他的夫人瘋狂地愛上了我。這個醜聞一時在朝廷裡傳播開來,說她有一次曾秘密到過我的住處。我鄭重聲明這事毫無根據,純屬造謠,只不過是夫人喜歡用天真無邪的坦誠和友誼善待我罷了。

  我承認她常到我家來,但每次都是公開的,馬車裡也總是另外帶著三個人,多半是她的姊妹、年輕的女兒和某個特殊的相識,可這在朝廷的其他貴夫人身上也是司空見慣的呀!而且我還要請我身邊的僕人作證,他們什麼時候看到我門口停著輛馬車,卻不知道裡面坐的是什麼人了。每次有人來,總是先由僕人通報,我則照例立即到門口迎接;施過禮之後,我非常小心地拿起馬車和兩匹馬(如果是六匹馬,車夫總要解下其中的四匹)放到桌子上;為了防止出事,我在桌子周圍安了五英寸高的活動桌邊。常常是我的桌上同時有四輛馬車,裡邊全坐滿了人,這時我就在椅子裡坐好,臉朝著他們。

  我和一輛馬車中的客人交談時,馬車夫就駕著其餘幾輛車在桌子上慢慢兜圈子,我就在這樣的交談中度過了許多愉快的下午。可是我要向財政大臣或者向他告密的那兩個人挑戰(我要說出他倆的名字,讓他們看著辦好了),這兩個人就是克拉斯特利爾和德隆洛。我要他們拿出證據來,除了我以前說到過的瑞爾德裡沙內務大臣曾奉皇帝陛下特遣來過以外,還有什麼人隱姓埋名私下來找過我。

  要不是這件事和一位貴夫人的名譽密切相關,我是不會絮絮叨叨說這麼多的,我自己的名譽受損也就算了。當時我的爵位是「那達克」,財政大臣沒有我職位高,大家都知道他只是一個「克拉姆格拉姆」,比我要低一級,就像在英國侯爵比公爵要低一級一樣乙但是我承認,他在朝廷的地位比我的要高。這些虛假的謠言是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得知的,至於怎麼得知的卻不太好提;謠言曾使佛利姆奈浦一度盡給他太太臉色看,對我就更壞了。儘管他最終還是醒悟了,並與太太重歸於好,但我卻永遠失去了他的信任。皇帝對我也很快越來越沒了興趣,他實在太受制於他那位寵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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