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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我要救她!我要救她!」

  「可是,你們到底在哪裡?」克裡斯汀娜問,「我的房間裡只有兩扇門,拉烏爾,就是那間路易·菲利浦式的房間,我給您講過的!……一扇是埃利克進出的門,至於另外一扇,他從未在我面前打開過,而且還禁止我進去。他說,那是最危險的一扇門……死刑門……」

  「克裡斯汀娜,我們正是在這扇門裡面!……」

  「你們在『酷刑室』裡?」

  「是的,我們找不到門。」

  「啊!如果我能爬到那兒就好了!……我敲敲門,你們就知道門在什麼地方了。」

  「門上有鎖孔嗎?」我問。

  「有,有個鎖孔。」

  我推斷,這扇門的那一面,和所有的門一樣,可用鑰匙開啟。但是,從我們所在的這一面,卻必須使用彈簧和杠杆。如此一來,想將此門打開,並非易事。

  「小姐!」我說,「只能由您來開這扇門。」

  「可是,怎麼開呢?」可憐的姑娘焦急地回答。我們聽見她在拼命地掙扎著,試圖掙脫身上的繩索……

  「我們只能運用巧計,才能逃脫,」我說,「必須找到開門的鑰匙……」

  「我知道鑰匙在什麼地方,」克裡斯汀娜回答,剛才的那番掙扎似乎已讓她筋疲力盡,「可是,我被綁得太緊了!……可惡!……」

  她痛哭起來。

  「鑰匙在什麼地方?」我問道,同時命令子爵閉嘴,讓我獨自處理這件事,我們一分鐘的時間都不能浪費。

  「就在管風琴旁邊的那個房間裡,和一把銅制的小鑰匙放在一起。他從不許我碰這兩把鑰匙。他把它們放在一個皮袋子裡,叫作『生死袋』……拉烏爾!拉烏爾!……你們趕快逃吧!……這個地方太神秘、太可怕了……埃利克完全喪失了理智……而你們又被關在酷刑室裡!……快從你們來的地方逃走吧!那個房間既然有這樣的稱呼,肯定有它的道理!」

  「克裡斯汀娜!」子爵喊著,「我們要麼一起從這裡出去,要麼就一起死在這裡!」

  「能否安全地逃出這個地方,全看我們自己。」我小聲地說,「首先,我們必須保持冷靜。小姐,他為什麼要把您綁起來呢?他十分清楚,您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因為他怕我會自殺!今天晚上,我在昏迷之中被他拖到這裡,然後,他就出去了,好像是去找他的銀行家,這是他告訴我的……等他回來時,發現我滿臉都是血……我想撞牆自殺!」

  「克裡斯汀娜!」拉烏爾哽咽著,淚水奪眶而出。

  「於是,他就把我綁了起來……在明晚十一點之前,我連尋死的權利都沒有!……」

  其實,我們之間的談話並非如我在此所描述的這樣流暢和坦然,而是斷斷續續,提心吊膽。一句話通常說到一半就被迫停止,只因為我們似乎聽到「哢嚓」的一聲腳步,或者一點微弱的動靜……而克裡斯汀娜則一再告訴我們:「不!不!不是他!……他出去了!他真的出去了!我聽見他剛才關門的聲音。」

  「小姐!」我鄭重地對她說,「解鈴還需系鈴人……所以,你必須假戲真做!……別忘了,他是愛您的!」

  「可悲的正是我無法忘記這一點!」她說。

  「記住,要對他微笑……請求他……告訴他,繩子勒疼您了。」

  「噓!……我聽到湖邊有動靜!……他回來了!……你們快走!……快走!快走!」克裡斯汀娜催促著。

  「就算我們想走,也不可能了!」我語氣沉重地說,「我們走不出去!我們被困在酷刑室了!」

  「別出聲!」克裡斯汀娜小聲地說。

  我們三個人全安靜下來。

  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從牆外傳來,暫時停了一會兒,接著又震得四壁抖動。

  克裡斯汀娜尖叫了一聲,而後又發出一陣惹人憐愛的呻吟。這時,埃利克說話了:

  「請原諒我的醜陋!不過,我的精神狀態很好,是不是?這都是那個人的錯!他為什麼要按鈴呢?真是自找麻煩!他再也不會了!這都是水怪惹的禍!」

  這時,克裡斯汀娜發出一聲更痛苦的呻吟。

  「克裡斯汀娜,你怎麼了?」

  「埃利克,這繩子勒得我好痛。」

  「我還以為是我讓你害怕呢……」

  「埃利克,放了我吧……我已經是你的俘虜了,不是嗎?」

  「你還想尋死嗎?」

  「你給我的最後期限是明晚十一點,埃利克……」

  地板在埃利克沉重而緩慢的腳步下再次抖動。

  「不管怎樣,我們都必須死在一起……其實,我和你一樣焦急……是的,我受夠了這樣的生活,我恨不能馬上就結束它!你明白嗎?……等等,你別動,讓我為你解開繩子……你只要說出一個不字,那麼,一切都將結束,整個世界都將灰飛煙滅……你說得對……你說得對!為什麼一定要等到明晚十一點呢?啊!因為那會使我們的愛情更加壯觀!……我就是這樣熱衷於形式……喜歡壯觀……簡直是幼稚!……生命中只有自己,只有自己的生死存亡才是真實的東西……其餘的一切都是過眼煙雲……你看我渾身濕透了是嗎?……啊!親愛的,我剛才真不該出門……應該放條狗在外面才對!……克裡斯汀娜,我覺得自己常常有幻覺……你知道剛剛是誰按了水怪的門鈴嗎?他看起來好像是……現在,你轉一下身……滿意嗎?你自由了……上帝!你的手腕,克裡斯汀娜!疼嗎?……我真該死!說到死,我倒想起來了,現在,我應該去給他唱首彌撒曲!」

  聽到這番話,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我自己也曾在不知不覺中按響了門鈴……直到現在,我還記憶猶新,從墨汁般濃黑的湖水中突然伸出來的那兩隻手……而今,不幸的遇難者又會是誰呢?

  一想到這個不幸的人,我幾乎忘了為克裡斯汀娜成功的表演而慶倖,而夏尼子爵已經在我耳邊輕輕地念著那個神奇的字眼:自由啦!……那個人是誰?究竟會是誰呢?此刻的安魂曲究竟為誰而鳴呢?

  歌聲莊嚴,卻充滿了憤怒!響徹了整座房子……地面的每一塊磚都在震動……我們的耳朵緊緊地貼著玻璃牆,希望能聽清克裡斯汀娜的一舉一動,卻仍然只能聽見安魂曲,仿佛是從深淵傳來的魔鬼的怒吼。

  我至今依然記得,埃利克的歌聲,暴風驟雨般地將我們包圍,頓時雷電交加。我以前也聽過他唱歌,在波斯王宮,他的歌聲曾經使牆上的人面牛身像都為之動容……然而,我卻從未聽過他如此的吟唱,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他的歌聲居然能興風作雨……

  突然,歌聲和琴聲都戛然而止。我和夏尼子爵一時不知所措,退到牆根……我們聽見一個憤怒的聲音,咬牙切齒地質問:

  你——拿——我——的——袋——子——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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