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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吉裡太太舉起手臂,向裡夏摑了一巴掌,蒙夏曼沒來得及插手。但是打在他臉上的並不是老婦人那只乾癟的手,而是那個信封。未封口的信封突然奇怪地自動打開,裡面的鈔票散落出來,像蝴蝶一樣滿天飛舞。

  兩位經理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尖叫,然後跪在地上,急急忙忙地把一張張鈔票重新撿起來,再檢查一遍。

  「還是真的嗎?」蒙夏曼問。

  「還是真的嗎?」裡夏也問。

  「還是真的!!!」

  吉裡太太嘴裡的那三顆牙磨得格格響,她在惡毒地詛咒著。但是,我們只聽得見這一句:

  「我,賊!……我是賊?」

  她氣很快要窒息了。

  她大聲地喊:

  「簡直氣死我了!」

  突然,她再次蹦到裡夏先生的面前。

  「不管怎樣,」她怒吼道,「裡夏先生,您應該比我更清楚這兩萬法郎的去處!」

  「我?」裡夏一臉愕然地反問,「我怎麼會清楚?」

  蒙夏曼也聽得一頭霧水,他的表情嚴肅中透著不安。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問,「吉裡夫人,您怎麼敢說裡夏先生就該比您更清楚那些鈔票的去處呢?」

  裡夏在蒙夏曼的注視下,感到自己的臉倏地紅了。他抓住老婦人的手,猛烈地搖晃著,他的聲音猶如雷鳴一般震耳欲聾,使她頭暈目眩。

  「為什麼我應該比您更清楚那筆錢的去處?為什麼?」

  「因為錢都進了您的口袋!……」老婦人氣喘吁吁地回答,像看著魔鬼一樣注視著他。

  這下子輪到裡夏頭暈眼花了。首先是因為這始料未及的反擊,接著就是蒙夏曼越來越懷疑的目光。在這樣危急的時刻,他本該大聲地反抗這無端的誹謗,但是,刹那間,他覺得自己軟弱無力,沒有一絲反駁的勇氣。

  就像所有無辜的人一樣,原本平靜的心突然被打亂了,突如其來的打擊使他們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或驚慌失措,或怒不可遏,或自暴自棄,或極力爭辯,或者在應該表白的時候悶不吭聲,或者在不該多嘴的時候口若懸河,不該冒汗的時候汗流浹背,該冒汗的時候又一滴汗都沒有。總之,他們突然就成了眾人眼裡的罪犯。

  無辜受冤的裡夏正想沖上前去報復吉裡太太,卻被蒙夏曼及時阻止了。後者殷勤地繼續追問老婦人,口氣極其溫和。

  「您怎麼能夠懷疑我的同事,把兩萬法郎放進了自己的口袋呢?」

  「我可沒這麼說過!」吉裡太太申辯,「是我親手把錢放進裡夏先生口袋的。」

  接著,她又低聲地說:

  「算我倒黴!完了!……幽靈啊,原諒我吧!」

  裡夏又是一陣哇哇亂叫,蒙夏曼不客氣地命令他立刻閉嘴:

  「抱歉!抱歉2抱歉2讓這個女人說下去!我還有話要問她。」

  接著又說:

  「實在很奇怪,你何必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現在,真相即將大白,你卻暴跳如雷!……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吉裡太太像殉難者一樣,高昂著頭,一臉堅信自己無辜的表情。

  「您說我放進裡夏先生口袋的那個信封裡,裝有兩萬法郎,我再說一遍,我事先根本不知道……而且,裡夏先生也不知道!」

  「什麼?」裡夏大聲叫道,臉上強裝的無畏神情,令蒙夏曼頗為不悅,「我也不知道!您把兩萬法郎的鈔票放進我的口袋,我卻不知道!那我未免也太大意了吧,吉裡夫人?」

  「確實如此。」可怕的女人居然表示同意,「沒錯!……我們倆誰也不知道!……可是,您後來也應該有所發覺。」

  如果蒙夏曼不在場,裡夏一定會一口吞了吉裡太太。但是,蒙夏曼保護著她,並且趕緊繼續追問:

  「您放進裡夏先生口袋的,是什麼樣的信封?應該不是我們交給您,然後,您帶到五號包廂的那一個吧?只有那個信封才裝有兩萬法郎的鈔票。」

  「對不起!我放進裡夏先生口袋的正是你們交給我的那個信封,」吉裡太太辯解道,「而我放在幽靈包廂的是另外一個,和你們交給我的信封一模一樣。是劇院幽靈給我的,我把它藏在袖子裡面。」

  說著,吉裡太太從衣袖裡拿出一個信封,和裝鈔票的信封一模一樣。經理們一把搶過去,仔細檢查,發現封口上蓋著他們自己的印章。他倆拆開一看……裡面裝著一個月前曾讓他們目瞪口呆的玩具紙票。

  「這太簡單了!」裡夏感歎。

  「這太簡單了!」蒙夏曼重複道,他此刻的表情比任何時候都嚴肅。

  「最高明的騙術,」裡夏應道,「通常是最簡單的、只需要一個同夥就足夠了……」

  「一個女同夥!」蒙夏曼冷漠地補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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