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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一個披著黑色長大衣,頭戴黑色軟沿帽的人穿過劇院大門和馬車之間的人行道,他似乎格外注意那輛神秘的馬車。他漸漸地靠近馬匹和車夫,然後走遠,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事後的調查認為這個人是拉烏爾·夏尼子爵,而我卻不這樣認為。夏尼子爵向來戴的是高帽,這天晚上也不例外,而且這項高帽事後也被人找到了。我想,這個看不清的人影應該是那個幽靈,他已經對拉烏爾的出逃計劃了如指掌。這一點,大家稍後便會明白。

  這天晚上,劇院的演出湊巧又是〈浮士德〉。場內名流雲集。在那個年代,劇院席位的訂戶從不出讓、出租、轉租或者與商界、金融界的人共同享用包廂。而今,一個享有候爵封號的包廂,可能是因為簽有合約的緣故才保留了這個虛名,懶洋洋地坐在包廂裡的人,卻可能是某位鹹肉商和他的一家——這是他的權利,因為包廂的租金由他支付。——而在從前,這種事聞所未聞。劇院的包廂就像是貴婦舉辦的沙龍,全是上流社會有頭有臉的人物。

  這些人相互間雖不交往,卻也彼此認識,混得眼熟。所以,場內的觀眾無人不知菲利浦伯爵長什麼樣。

  《時代報》上的那條花邊新聞似乎已經起了作用,因為場內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伯爵的包廂。他獨自一人坐在那裡,顯得若無其事。場內的女性觀眾似乎猶為驚訝,她們拿著搖扇,交頭接耳地討論著拉烏爾的缺席。克裡斯汀娜的出場受到了相當的冷落,這群特別的觀眾絲毫不能原諒她自抬身價,攀龍附鳳。

  她似乎也意識到了觀眾的惡意,顯得局促不安。

  一些自以為清楚子爵戀情的劇院常客,在瑪格麗特演唱時,更是不加掩飾地冷笑。當她唱到「我想知道這個年輕人是誰,是否是貴族,姓甚名誰」的時候,他們全都厚顏無恥地轉身看著伯爵。

  伯爵用手托著下巴,一臉不在乎地注視著舞臺。他是在看克裡斯汀娜嗎?他的心思似乎飄得很遠……

  克裡斯汀娜越來越沒有信心,她的聲音在顫抖,唱得幾乎走調了……同台的卡洛魯斯·馮塔以為她病了,擔心她不能堅持唱完最後一幕。場內的觀眾不由地想起發生在卡爾羅塔身上的悲劇,那一聲呱鳴結束了她在巴黎的演唱生涯。

  這時,卡爾羅塔正好走進舞臺對面的包廂,場內又是一片騷動。可憐的克裡斯汀娜也看見了她,認出是自己的對手,仿佛看見她在竊笑自己的失敗。這麼一想,她反而拋開了一切雜念,唱得格外專注了。

  她用心地唱著,試圖超越以前任何一次的演唱,她成功了。最後一幕,當她從地面騰空而起,開始呼喚天使的時候,全場不禁為之一震,每一個觀眾都以為自己也插上了翅膀。

  聽到這一聲恍若天外之音的呼喚,樓廳裡的一名男子站了起來,望著對面的女主唱,仿佛他也隨之飄離了地面……他正是拉烏爾。

  「純潔的天使!光芒四射的天使!

  純潔的天使!光芒四射的天使!」

  克裡斯汀娜高昂著頭,手臂伸直,金色的長髮散落在裸露的肩膀上,發出神聖的呼喚:

  「把我的靈魂帶入天堂!」

  這時,臺上突然陷入一片黑暗,觀眾還沒來得及驚叫,燈光又重新照亮了。……但是,克裡斯汀娜卻不見了!……他怎麼了?難道是奇跡發生了嗎?……觀眾們面面相覷,他們的情緒飛騰到了極點。臺上台下一片恐慌和混亂,人們紛紛從後臺跑到克裡斯汀娜剛才唱歌的位置,演出被迫停止了。哪裡?她去了哪裡?什麼樣的魔法能使她從眾人的眼中,從卡洛魯斯的懷抱中倏然消失呢?人們甚至懷疑是否是因為她熱切的呼喚感染了上帝,天使真地把她的靈魂和軀體都帶進了天堂……

  一直站在樓廳上的拉烏爾,發出了一聲尖叫。包廂裡的菲利浦伯爵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人們注視著舞臺,注視著伯爵和拉烏爾,心裡在想眼前這樁怪事是否與早上那則花邊新聞有關。這時,拉烏爾突然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座位,伯爵也從包廂裡消失了,舞臺上的幕布緩緩落下,劇院的常客們紛紛湧到了後臺的人口。場內的觀眾則在一片喧嘩之中等待消息的公佈,每一張嘴都在喋喋不休地發表著自己的意見。有人說:「她掉進暗門了。」也有人說:「她被卷到橫欄裡去了,這可能是新任經理搞的把戲。」還有人說:「這是個圈套,不然,剛才舞臺怎麼會一下子全黑了呢?」

  幕布終於緩緩地再次升起,卡洛魯斯一直往前走到樂團指揮的位置,以憂傷而沉重的口吻宣佈:

  「女士們、先生們,剛剛發生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使我們大家深感不安。我們的同事克裡斯汀娜·達阿埃小姐無故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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