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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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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經常不斷地喝酒。我們也為了這件事爭吵過多次,因為只要他稍有醉意,脾氣就變得暴躁不安。有一次,我們跟幾個年輕人在特拉華泛舟,輪到他划船時,他就是不肯。 他說:「你們劃吧,我要回家去。」 我說:「我們才不幫你劃呢!」 他說:「你們非劃不可。不然咱們就在水上過夜,隨你們的便吧。」 旁邊的人說:「還是我們來劃吧,這有什麼關係?」 可是,我一想到他最近的所作所為,一時也惱怒起來,所以就堅絕不劃。所以他起誓非要我划船不可,否則就把我扔入河中。他站起來從坐板上向我沖過來。當他就要抓住我之時,我一手抱住他的腿,同時使勁一撩,把他兩腳朝天地扔入水裡。他的水性非常好,我們並不擔心他會淹死。在他轉過身來攀住船舷之前,我們劃了幾下把船劃到他夠不到的地方。當他再次靠近船時,我們就問他到底願不願意划船,然後又往前劃幾槳。可是,他說寧願淹死也不會答應划船。直到看到他已經筋疲力盡了,我們才把他撈了上來。黃昏時分吹起了涼風,他全身濕淋淋地被我們送回家。自那之後,我們之間幾乎一見面就相互頂撞吵嘴。恰巧,這時他遇見一位西印度群島的船長,此人受託為巴巴多斯一位紳士的兒子找一個家庭教師,答應帶他一同前往。我們就這樣分手了,他答應只要一得到報酬立即給我匯過來,償還我的債務。可是,此後我再也沒有得到過任何回音。 借用弗農的那筆款子,可以說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失誤。這件事證明父親認為我太年輕,還不能經營重大企業的判斷不無道理。但是,威廉爵士在看過他的回信之後,說我父親過於謹慎了。人之間的差異很大,不能一概而論,年長的人未必謹慎小心,年輕人也未必魯莽輕率。 他接著說: 「既然你父親不肯支持你,那麼,就由我來幫助你立業。你給我開一張清單,把必須採購的物品都列出來,我派人到英國去採購回來。到有能力的時候,你就把這筆資金還給我就是了。我一定要使這裡有一家優良的印刷鋪,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神情那麼誠懇,所以我完全相信他不會僅僅說說而已。在此之前,我一直對計劃在費城開業的事情保守秘密,那時我仍然沒有告訴任何人。如果有人在當時知道我把希望寄託在這位總督身上的話,也許會有瞭解他的為人的朋友對我提出勸告,因為後來我聽說他是個大話連篇、而又不打算履行諾言的人,對此盡人皆知。但是因為我本來並沒有請求他的幫助,我怎麼會想到他這些慷慨承諾竟會是空頭支票呢?我那時還以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呢。 我開了一張清單交給他,排列出一個小印刷鋪所需的全部物品。據我的估計約需一百英鎊左右。他見到了很高興,並且說要是我能夠親自到英國去挑選,保證每樣東西都稱心如意,這是不是更好些?他說: 「你在那裡還可以認識一些人,並且可以在販賣書籍和文具方面建立連系。」 我同意這樣做確實是更為有益。於是他又說: 「那麼,就準備好,搭安妮斯號去。」 安妮斯號是當時來往於倫敦與費城之間唯一固定的船隻,每年往返一次。可是,距離安妮斯號下一次啟航還有好幾個月呢。所以,我還是在凱謀的印刷鋪裡幹活,每天都為科林斯從我這裡拿錢而焦躁不安,時刻擔心弗農會來提款,幸好過了幾年他都沒有來催款。 我漏掉了這樣一件事:在我第一次從波士頓來費城的旅途中,因為沒有風,我們的船隻好停靠在勃洛克島。船上的乘客閑著無事,有人便捕捉鱈魚,並且拖了許多上來。在此之前,我一直堅守不吃葷食。因此在這種場合,我根據我的老師屈裡昂的意見,認為捉魚是一種毫無理由的謀殺,因為魚過去既沒有傷害我們,將來也不會,我們有沒有正當的理由去殺害它們呢?這個考慮看來很合情理。可是我原先卻是非常喜歡吃魚的,所以當熱氣騰騰的魚剛從炸鍋裡拿出來時,真是香氣撲鼻。我在原則和嗜好之間躊躇了好一會,後來我突然想到在剖魚的時候,看見有人從魚肚裡取出小魚,於是想到:「假如你們自己都互相吞食,我為什麼不能吃你們呢?」於是,我就痛痛快快地吃起鱈魚來。現在,我的飲食和其他人一樣,只是偶爾吃一頓素食罷了。所以,人類作為理性動物崇尚實用便利,其原因在於實用能為人們的所作所為提供一個理由,或者為之編造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和凱謀合作得挺協調,相處也比較親密。因為他根本不會想到我準備自己開業。他在很大程度上仍保持著他舊日的熱情,特別喜歡與人辯論,我們經常爭論不休。我喜歡用蘇格拉底的辯論方法來對付他,先談論一些看起來離我們的話題很遠的事情,逐漸地把他引入窘境,從而使他陷入各種困難和矛盾之中。我用這種方法常常叫他上圈套,後來他變得小心謹慎,總是先問清楚「你究竟想從此得出什麼結論」,不然他就不做回答,甚至連最平常的問題也是這樣。不過,這使得他極為看重我的辯論能力,甚至他鄭重其事地對我提出共同合作創立一個新的教派。他來宣講教義,由我來駁倒那些反對者。當他向我說明他的教條時,我發現當中有一些東西正是我所反對的,除非按照我的觀點來解釋教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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