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富蘭克林自傳 | 上頁 下頁


  我們這個卑微的家族很早就加入了宗教改革運動,在女王瑪麗統治時期,他們一直堅持新教信仰。當時,因為他們激烈地反對教皇制度,時常處於受迫害的危險之中。他們珍藏著一本英文版的《聖經》。為了能夠將其安全地保存,他們把《聖經》打開,用細繩綁在一個折凳面底部。這樣,當曾祖父向家人宣讀《聖經》時,他把折凳翻過來放在膝蓋上,在帶子底下翻閱,還有一個孩子在門口站著,如果看見教會法庭的官吏過來,他會馬上報信,於是板凳又重新翻了過來,凳腳朝下放好,聖經就像原先一樣藏在凳子下面了。這是我從班傑明伯父那兒聽說的。直到查理二世的末年,我們家族還是一直信奉國教。但是那時有幾位部長因為不信奉國教遭到了驅逐,他們在北安普敦郡舉行集會宣佈了自己的信仰。班傑明、若西亞追隨他們,並且一生堅信不渝。而家族的其他人仍然信奉國教。

  我父親若西亞很早結了婚,大約是在一六八二年,他帶著妻子和三個孩子移居到了新英格蘭。因為他所信仰的秘密宗教不僅被法律禁止,而且還常常受到騷擾,因此父親的許多熟人都移居到了新大陸。他們希望在那裡可以享有宗教信仰的自由。我父親也同意隨他們前往美洲。

  在那裡,他的前妻又生了四個孩子,後來第二個妻子又為他生了十個。這樣,我父親一生共有十七個孩子。我還記得有一次十三個孩子圍在他的桌旁,這十三個孩子後來都長大成人,各自成家立業了。

  我是最小的兒子,在所有的孩子當中倒數第三,因為我還有兩個妹妹。我是在新英格蘭的波士頓出生的,我的母親是父親的第二個妻子,名叫艾比亞·福爾傑。我的外祖父名叫彼得·福爾傑,他是第一批來新英格蘭的定居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科頓·馬瑟在他的《美洲基督大事記》中曾稱他為一位信仰虔誠、學識淵博的英國人。我聽說他也曾經零星地寫了些即興小詩,不過只出版了其中一篇,好多年我還曾見過的。那首詩寫於一六七五年,是寫給那些與政府有關人士的,這是一首當時流行的那種樸實無華的小詩。這首詩擁護信仰自由,聲援受迫害的浸禮會、教友會和其他教派。他認為對印第安人的戰爭和這個國家的其他一些災難的根由,都在於對信仰自由的迫害,而這些災難又是上帝對這種重大罪行的判決和懲罰。於是,他要求當局廢除那些毫無仁愛之心的立法。我的印象是,整首詩寫得簡潔平實、流暢大方。我還記得最後的六行,這些詩句的大意是說他的批評完全是出於善意,因此他並不想隱瞞自己的真實姓名。

   由於我從心底裡憎恨
   做一名惡意的誹謗者
   我在詩篇中寫下姓名
   心中沒有懷一絲惡意
   我如今居住在舍伯鎮
   你朋友彼得·福爾傑

  我的哥哥們都選了各不相同的職業,父親準備把我這個最小的兒子奉獻給教會。所以,我八歲的時候就被送到學校去念書。我很小就會讀書了(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不會閱讀,所以我想那時一定非常小)。父親的朋友們都說我將來會成為一名有成就的學者,這樣就更堅定了他讓我念書的打算。班傑明伯父也很贊成這個主意,並且提議把他速記下來的全部說教的記錄本贈送給我。從他的性格來看,這大概是作為我開始時的資本罷。但是我在文法學校還沒有讀到一年,父親就改變了主意,讓我退了學,進了一家專教寫作和算術的學校。雖然那時候我的成績已經從中等水平躋身於前幾名,並且還跳了一級,年底就可望升入三年級了。可是,父親考慮我們這麼個大家庭要負擔我上大學的費用,可不是很容易的。同時他看到許多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日後生活困難,他是當著我的面對朋友這樣講的。後來的那所學校是由當時著名的人物喬治·布勞內爾先生開辦,他辦學已經很有成就,教學的方法採取寬容和鼓勵。我在他的教導之下,很快練就了一手好字,但是算術還是不行,並且毫無進步。十歲那年,我回家幫助父親做生意。他經營的是蠟燭和肥皂製造。他原本並不從事這一行當,但是到了新英格蘭後,他發現這裡對染色行業需求不大,難以維持一家人的生活,所以才改做皂燭業了。我就幫著剪燭芯、灌燭模,有時還照看店面、跑腿當差。

  我十分厭惡這個行當,心裡渴望去航海,但是父親堅決反對。好在我們家住在海邊,我就常到海邊玩,我很小就會游泳,而且還學會了駕船。當我和男孩們一起在船上玩的時候,常常是由我來指揮,尤其是在面臨危險的時候。在其他場合我一般也是孩子頭,不過有時候我也會把他們帶入困境。我想舉一個例子,因為這件事還顯示出我從小就有突出的熱心公益的精神,雖然當時這件事做得並不合適。

  在大西洋的岸邊有一片鹽灘沼澤地,漲潮的時候,我們這些男孩子常到那裡捉鰷魚。時間長了,沼澤被踩踏成了一片泥漿。為了方便我們站立,我提議築一個平壩。於是,我帶著大夥去看一堆石頭,這是準備用於建造一幢新房子的,不過正好符合我們的需要。到了傍晚,我等工人下班之後,便找來了幾個夥伴,使勁地幹了起來。我們幾個人抬一塊石頭,像螞蟻搬家那樣,把石頭全部搬了過來,壘起了一座小平壩。結果,第二天早上工人們驚訝地發現石頭飛跑了,他們追查石頭搬到哪裡去了,終於發現被用來築了海邊的平壩。自然,我們誰也跑不了,被告了狀,同伴們也都受到了父親的嚴厲斥責。我也一樣,雖然我極力表白我們這項工程的實際用處,但是父親還是用他們的方式,教訓我這種不誠實的行為是多麼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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