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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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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拉拉治來了, 啊,她現在終於來了! ——哈代《她何時來》 查爾斯在倫敦的一座橋邊打發走了馬車。那是五月末的一天,空氣宜人,天氣暖洋洋的。蔥綠的樹木遮住了房屋臨街的牆壁。蔚藍的天空飄著朵朵白雲。刹那間,一片白雲的影子落在切爾西河面上,不過河對面的倉庫卻仍矗立在陽光之下。 蒙塔古發電報時對莎拉的情況一無所知。那條消息是通過郵局來的,一頁信紙上只寫著名字和地址。查爾斯站在律師的桌旁,回想起先前從莎拉那裡收到過僅有一個地址的那封信,可是這一封信的筆跡跟那一封不同。他只能從這種簡短的語句之中看出是她的信。 在查爾斯回到英國之前,蒙塔古根據查爾斯在回電上所發的指示已採取了十分謹慎的行動。查爾斯吩咐他切勿接近她,切勿驚動她,免得她再次逃之夭夭。有個職員擔負起偵探的任務,口袋裡裝著有關莎拉情況的詳細材料,去通知真正的偵探,他們一起行動。他回來報告說,確實有個年輕女子住在那個地址,符合材料所描述的細節。那個人的名字是拉夫伍德夫人。巧妙地將名字顛倒一事正好證明那人確實是莎拉,這消除了查爾斯原有的疑慮。開初他還頗為吃驚,以為夫人二字意味著莎拉已經結婚了,但是,名字顛倒了說明莎拉仍是單身,因為當時英國的單身婦女常常採取這種策略。 看莎拉沒有結婚是確定無疑的了。 「我看此信是在倫敦寄出的。您認為……」 「信是送到這兒來的。很明顯,它是一個看到了我們的尋人啟事的人寫的。信是直接寫給您本人的。由此看來,這個人知道我們為誰工作,但似乎不願意領取我們所贈送的報酬。 這似乎正好說明,信是那位年輕女子自己寫的。」 「可是她為什麼要等這麼長的時間才暴露自己呢?再說,這也不是她的筆跡。」蒙塔古無言以對。查爾斯繼續說:「您的職員還得到了什麼消息沒有?」 「他根據指示行事,查爾斯,我不准他去盤根究底。他在街上碰到她的一個鄰居,這個鄰居對她說『早上好,拉夫伍德夫人!』,這樣,我們才知道了這個名字。」 「那麼那房子怎麼樣?」 那是一幢有錢人家的住宅。那個職員回來後就是這麼說的。」 「她可能在那裡當家庭教師。」 「看來很有可能。」 這時,查爾斯轉身對著窗戶,這一動作倒很及時,因為我們從蒙塔古望著查爾斯背影的神態中可以看出,這個人回答查爾斯問題時不夠坦率。他曾禁止那個職員提問題,但他自己向職員詢問時,卻毫無禁忌呢。 「您想去見她嗎?」 「親愛的哈裡,我從大西洋彼岸回來,難道是……」查爾斯發覺自己用的是質問聲調。歉意地笑了笑。「我早知道您會問什麼,我不能回答,請原諒,因為這是我的私事。再說,我實際上也不知道自己的打算。恐怕只有等見到她以後,我才能決定下一步怎麼辦。我唯一知道的是,她一直叫我……念念不忘。因此,我必須見見她。我必須……您懂嗎?」 「您必須問問這位斯芬克斯①。」 -------- ①傳說中的獅身女怪,她讓人猜謎,猜不出者即遭殺害。 「如果您願意這麼說的話。」 「可是您要記住,那些解不開謎的人將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查爾斯苦笑一下:「如果只有沉默或死亡這兩條路可供選擇,那麼您就準備悼詞吧。」 「不過我估計可能用不著悼詞。」 這時兩人都笑了。 可是現在,當查爾斯走近斯芬克斯的家時,他卻笑不出來了。他對這一地區一點兒也不熟悉。他覺得這地方跟格林威治村差不多,甚至還不如那兒。格林威治村是海軍軍官們退休後頤養天年的地方。維多利亞時代的泰晤士河要比今天肮髒多了,每次漲潮,河面上都漂浮著糞便,實在可怕。有一次,河水臭氣熏天,叫人實在無法忍受,上議院的顯貴們不得不逃離議會大廳。人們指責說,霍亂的流得就是河水造成的。如今,在這個消除了臭味的世紀,泰晤士河邊的房子是令人神往的,但那時就大不相同了。儘管如此,查爾斯看到,那裡的房子還是相當漂亮的。雖然房子的主人們選擇這樣的環境似乎不合情理,但不管怎麼說,他們決不是被貧困驅趕到這兒來的。 查爾斯內心顫抖著,終於來到那決定命運的大門口。他感到臉色蒼白,感到過分紆尊降貴。雖說他在美國對自由有了新的認識,但他的老觀念是根深蒂固、源遠流長的。此時,他那種自由感已經不翼而飛了。他尷尬地覺得,自己這樣一位高貴紳士就要去屈尊拜訪一個奴僕了。那大門是鐵的,門裡的路直通一幢磚瓦房子。房子的大部分爬滿了茂密的紫藤,紫藤上面到處長著剛剛開放的淡藍色小花。 他抓住銅門環敲了兩下,等了約摸二十秒鐘,又敲了一下。這時大門開了,一個女僕站在他面前。他瞥見女個身後有一間大廳,大廳裡有許多畫,遠遠看去真是琳琅滿目,好象是一間美術陳列室。 「我想對……拉夫伍德太太說幾句話。我相信她住在這兒。」 那女僕年紀很輕,身材苗條,環眉大眼,沒有戴女僕常戴的那種花邊帽。事實上,要是她沒有穿圍裙的話,查爾斯還真不知該如何稱呼她呢。 「請問,您的名字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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