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FBI聯邦調查局·女特工 | 上頁 下頁
四六


  「我不知道,但是維奧萊塔後來很不高興,因為她再也見不到雷娜了。還有那兩個小姑娘也喜歡在一起玩。」

  「發生什麼事了?特迪和克萊諾打了一架?」

  「哦是的。她們相互間不再說話。」

  這倒是個好消息。這意味著我可以放心大膽地接近西奧多·費茵。我們交談的時間很長,這個下午已經快結束了。我站起來伸了伸腰,發現玫瑰園裡的花朵上已星星點點地灑上了好些在不知不覺中落下來的小雨點。我懶散地盯著它們看了一會兒,然後轉過身來很有禮貌地問古特瑞絲夫人:

  「依貝哈特大夫把支票寄給你了嗎?」

  「是的,他寄了。我給孩子們買了些新衣服。」她有幾分自豪地向著克裡斯多巴鮮綠色的毛線衣點點頭,「然後我寫信給老祖母問她想怎麼辦。也許是她來這兒,也許是孩子們回薩爾瓦多和她以及他們的兄長生活在一起。」

  「維奧萊塔有別的孩子?」

  「當然,你在照片裡見過他的。老祖母抱著的那個,是維奧萊塔的長子。她扔下他才來到了這個國家。」

  「她怎麼能扔下這麼小一個孩子呢?」

  「為了創造好一點的生活。」古特瑞絲夫人解釋道,在她的眉間明顯表現出挖苦的神情。「她工作,然後把錢寄回家照顧兒子和老祖母。在內心,」——她拍了拍她的心臟——「她想念她的媽媽。」

  她打開她的隨身手袋,取出一卷薄擦面紙。手袋裡則散發出濃郁的香粉的氣息。

  「現在那孩子一定已經有八歲或者九歲了。他甚至還不知道他已經失去了媽媽。」

  除了溫和地濺落的幾點雨滴外——落在我的頭髮上,長椅上,落在上百朵含苞的玫瑰上——我們之間再無話可說。

  古特瑞絲夫人垂著頭,用兩張擦面紙在眼角壓了壓。像是格裡夫插到了我們中間,站在冰冷水泥地上,兩隻長滿青苔一樣的胳膊圈在我們肩上。我幾乎覺察不到他的重量。我的心因為同樣感到親人的喪失而抽緊了,時時聽到噗噗的響聲,似乎在一瞬間就要將你推倒一樣。在我內心,它依舊保持著神秘性,這是一種毫無根源的隱密的躁動。

  「使家庭團圓是維奧萊塔的夢想。」

  「特瑞薩和克裡斯多巴是在這個國家出生的嗎?」

  「是的,」古特瑞絲夫人說:「父親走了。」

  她對那父親嗤之以鼻,「啪」地把手袋關上。

  「如果他們出生在這裡,他們就是美國公民,受美國政府的監護。這即是說政府將會照顧他們。」

  古特瑞絲夫人像混凝土澆築的桌子一樣一動不動:「那不對。」

  「這不是只針對我們。這是法律。」

  「法律是錯的。」

  我呷了一口酸甜的檸橙汁。我不想陷於情緒比的爭論當中。我是一個聯邦政府的特工——理所當然我相似的社會有義務、有同情心去關心我們中像特瑞薩那樣失去了親人,受到了傷害的人,她幼稚的臉現在就像石頭雕刻的一樣呆滯。濛濛小雨已經飄過了,一縷陽光刺穿一塊厚厚的烏雲灑在遠方。我能看出,對特瑞薩來說,雖然僅僅是離開了那所公寓裡她的秘密場所一小會兒,但是坐在這裡仍然是痛苦的,她懷著孤獨,毫無戒備地瞪視著這個世界。

  「哪天是你的生日,特瑞薩?」

  她看了看古特瑞絲夫人,什麼也沒說。

  「跟我說吧,你一定知道你的生日。」

  她低聲說了一個日期。

  「你想要什麼作你的生日禮物?」

  「我想要一張床。」特瑞薩毫不猶豫地說。

  「你沒有床?你在哪兒睡覺?」

  「廚房的桌子下面。」

  我抬起頭來,目光投向了那條遙遠的光線,心裡想儘管太陽眼鏡能夠最好地遮蔽紫外線的照射,但是透鏡本身卻不是黑的——根本不夠黑。

  特瑞絲的眼睛還盯在她的空盤子上。

  「想再要一隻熱狗嗎?」

  她點點頭。這個物品豐富的快餐小酒吧所有的每一樣東西我都買了兩份:爆米花、冰淇淋三明治、玉米餅片,看著孩子們將它們一掃而光。

  「告訴他們到處走一走、玩一玩。」

  古待瑞絲夫人用西班牙語重複了一遍,但是孩子們全都沒動。如果你並不是一個前來野餐的大家庭中的一員的話,在這個「旅行城」中是沒有什麼鬼事好做的。我希望在我從電話簿的前幾頁把它找出來時早知道這點就好了。你可以去修在又黑又舊的大車庫裡的運輸工具博物館,看看19O2年的救火車,或者爬上像陷在泥潭裡的鋼鐵怪獸一樣僵立的火車頭。但特瑞薩和克裡斯多巴什麼都不想做。他們都是一隻手拉著古特瑞絲夫人的手,蹲下來,把另一隻手臂纏繞在她壯碩的小腿上。

  「讓他們去玩。」我尖聲地重複道。

  她說的時候嗓聲更加尖厲,他們很不情願地拖著腳步朝小車走過去。

  「如果他們自己的家庭不能確定下來,特瑞薩和克裡斯多巴就只好讓人領養。」我告訴她,說得很緩慢,帶著絕對的確信的權威,盡可能的清楚和刨除感情因素,正是你像一個罪犯宣佈他的權力的那種方式。「由我去與有關的機構接洽好了。」

  古待瑞絲夫人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的雙手都已經掩在了嘴上。她方形的寬厚指甲上塗著上紅色的指甲油,有三個或者四個從廉價商店裡買來的戒指套在粗壯的手指上。

  「我愛這些孩子!」她叫道,「而且你會幫我們的。」

  「我們應該想想怎樣做更正確。」

  「什麼是正確?」古特瑞絲夫人問,「維奧萊塔想要創造一個好點兒的生活。在美國賺了錢寄回給她的孩子。她只有十八歲。她坐公共汽車從墨西哥城來到提園那,在車上她破男人們強暴了,令人髮指的輪奸,就壓在車底板上。這正確嗎?」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需要法律。」

  「她剛剛離開一個嬰兒,乳房裡還脹滿了奶水,法律可不管這些。」

  克裡斯多巴和特瑞薩在長傳後面躲躲閃閃的,最後古特瑞絲夫人再也忍受不住了。她站起來去看看他們到底在做什麼,然後拽著克裡斯多巴的胳膊把他拖過來。

  「這位小姐是警察,」她富於技巧地說,把他推到我面前,「讓她看看你做了什麼。」

  克裡斯多巴拒絕抬起頭來。古特瑞絲夫人把他的手從他的口袋里拉出來。他攥著一個價值約六十九美元的塑料玩具小汽車。

  「從別人的生日聚會上輸過來的。」她粗魯地搖晃著他,「你這個小賊。」

  她盯著我。因為我知道什麼東西對於孩子來說是最好的,所以當然我會處理好這件事。

  我領著他穿過廣場:「我們不能拿不屬￿我們的東西。」我輕聲地向他解釋說。

  我們走過那個敲碎了的彩飾陶罐,有一些糖果,和一些小玩具散落在潮濕的草叢裡。

  我推著他來到那場生日派對中的父親面前,「克裡斯多巴拿了這個,但是他知道這是不對的,所以他想把它還回來。」

  但是男孩絲毫沒有屈從的意思,玩具車仍然緊緊地攥在手裡。

  「沒關係,讓他拿著吧。」那男人說。

  克裡斯多巴掙脫了我的手,帶著眼淚奔到他姐姐那邊。

  「謝謝你。」我唯一能說的,「非常感謝。」

  我並未完全說出我的意思。我有些緊張,儘管天氣陰冷,但汗水已將我浸濕了。我並不想拿走他的小汽車,我根本就不想到這兒來,但是我曾經為我的堂妹的孩子們,這些無父無母,心靈受到創傷,生活在不快樂中的孩子們許下過諾言,要帶他們到這個「旅行城」來度過一個下午。而旋轉小木馬還在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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