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德溫特夫人 | 上頁 下頁
九〇


  「我不想讓你受到傷害。邁克西姆,你必須相信我。」

  「把它們藏起來——那些秘密——當它們被發現的時候,它們就會給人大得多的傷害。」

  「你本來也許不會發現的。我是不想讓你發現的。」

  「你把它掉在衣櫥裡了,」他說。他走到盤子邊,給自己倒一杯威士忌,又把酒瓶遞給我,可是我搖搖頭。

  「那麼長的時間,」他輕聲說,「那麼好幾個月。」

  「是的,我很抱歉。」

  「我以為她已經死了。」

  「是啊。」

  「後來呢?」

  「我不記得了。」

  「費弗爾出現了?」

  「我想是這樣。是的。」

  「你是不是真的在倫敦與他見過面?」

  「碰巧遇見的。邁克西姆,你不要以為我會特意去看他。」

  「我不知道。他也許一直想從你那兒得到什麼。要錢——那是他的行當。」

  「他是向我要錢了。可那是後來的事。」

  「所以我覺得奇怪,你看。你從來不到倫敦去。你討厭倫敦。」

  「是的。」

  「你們在哪裡見的面?」

  「在——在一個旅館裡——去喝茶的。那天真熱。他——我想他精神失常了。」

  「是的。」

  「他在一個電話亭裡,帶著一隻箱子。我想他當時並沒有在打電話——他——他在對著話筒大聲嚷嚷,可是我想對面並沒有人。我經過那電話亭,他看見了,就尾隨著我。我得給一家商店打一個電話——因為我落了一包東西在那兒,所以——我估計我在說這個地址的時候被他偷聽了。」

  「可是你從來不去倫敦的。究竟為什麼你突然決定到那兒去?平常你做事不是這樣的。」

  「我去看一個醫生,」我沮喪地說。聽見這句話從自己嘴裡說出來,意識到邁克西姆聽了一定會有一種特定的理解,意識到他會想起怎樣的事情,我便不敢看他,只會說,「不是——不——沒有出任何問題。根本沒有——它——」

  「什麼醫生?」

  「我多麼想要有個孩子。我們來到這裡以後,我想要的就是一個孩子——我需要弄清楚——」

  「你弄清楚了嗎?」我十分勉強地聽見他這句話。

  「是的——哦,是的——他說——我們會——我們能夠——他看不出有什麼理由我們不會有孩子。」

  「你甚至連這件事也不能告訴我嗎?」

  「不——是的——邁克西姆我正打算要告訴你,我當然打算要——等我一回到家。我正在練習如何對你說——可是就在那時候我遇見了他——費弗爾。」

  「怎麼樣?」

  「我就無法開口了。遇見他之後好像——一切都被弄糟了,所以——我無法跟你交談了。」

  「她是什麼時候到這兒來的?」

  「在那以後。幾個星期前。」

  「幾個星期。」

  「我很抱歉,我不要你為他們可能幹出些什麼事情而擔心。」

  「他們能幹出些什麼?她瘋了——他們兩人都瘋了。鬼迷心竅了——瘋狂了——妒火中燒。兩個可悲的精神錯亂的人。他們可能對我們造成什麼傷害呢?不管是他們兩人當中的哪一個?」

  「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訴你。」

  「又是什麼秘密。」

  「不,我不願傷害你。」

  「你傷害了我。」

  「她很惡毒,她恨你——恨我們——她要傷害我們。我們兩個。畸形、反常、瘋狂,的確——可她就是要這麼做。他們相互利用——他要的是——哦,我不知道——錢,我想,或者是另一種類型的報復。」

  「公正,」邁克西姆說。

  我驚訝地抬起頭來。他說得如此平靜。「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但它不是我的聲音。我呆呆地望著他。

  「我想到一件確定無疑的事情,」邁克西姆這會兒說,「貫穿於過去發生的每一件事,貫穿於自從那些義發生直到現在這麼許多年;一件確定無疑的事就是,我們在一起,我們兩人之間人有秘密——沒有任何別的東西——只有愛和信任。沒有欺騙,沒有掛慮,沒有恐懼——對於我來說是這樣。我始終沒有忘記我犯了謀殺罪,被判死刑緩期執行——不過這一情況你是知道的。」

  「這不礙事——它從來就沒有礙事過。」

  「是嗎?」

  我無法回答。現在我是應該把事實真相告訴他的,我想,近來他對事實瞭解得太少了。我想起了那低如耳語的說話聲。那個人是謀殺犯,那個人槍殺了他的妻子。他殺死了呂蓓卡。這會兒我看著他的手,心裡懷著對它們的愛。

  「都是我的錯,」我說,「是我要回來。看來真得當心,想要任何東西都別想得太過分,否則也許會吃苦頭的。」

  「是的。」

  「不過現在沒事了。」我站起來,走過去站在他的面前。「費弗爾走了——她走了——他們無法傷害我們。你說過了。邁克西姆,現在沒事了。不會有任何問題了。他們傷害不了我們。」

  「他們已經傷害了我們。」

  「這不會礙事的。」

  「還有什麼別的嗎?」

  「別的?」

  「還有別的秘密嗎?」

  我想到樓上我的文具箱裡那些裝在棕色信封裡的剪報和照片。「沒有,」我說。「沒有——沒有別的秘密。」

  他注視著我的臉。「為什麼?」然後他問。「為什麼?以上帝的名義,為什麼?」

  我無言以對。

  「我們根本就不應該回來。你說得對,當然,正如我們不應該回到曼陀麗去一樣。然而我知道我們會回來的——我們必須回來。逃跑是毫無道理的。他們要求得到——公正。」

  「報復——邪惡的、沒有理由的、殘酷的報復。他們瘋了。」

  「沒錯,但是那將仍然是公正。」

  「將是?」

  「如果我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如果我們試著待在這裡,那麼情況將永遠是這樣。我們也許無論如何都跑不了。你將不會信任我。你將繼續害怕他們,害怕我。」

  「我不害怕你。」

  「不怕嗎?」

  我把目光移向別處。

  「謝謝你這麼說,」邁克西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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