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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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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就把你的這一串給我吧。」 尉遲光怒不可遏,上前一把將行德的衣襟抓住,但是他轉念一想,抓住這個文弱書生簡直易如反掌,只是他如果已將項鍊藏在一個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方,你也無可奈何。更何況還有一串也不知落在誰的手中,要能夠取得一對那才是價值連城啊,想到這裡,尉遲光又和顏悅色地說: 「那麼名貴的玉石還是放到它應該放的地方為好。你就拿著你的那一串,讓我來保管另外一串吧。作為于闐王朝的後裔,另一串玉珠放在我手上,也算是物歸原主吧。我還要去一趟涼州,你好好考慮一下,等我回來再說。」 說完,尉遲光走出大門。消失在門外的一片夜色之中。 二十天后,尉遲光從涼州返回,又來到行德的公館。聽他說,去年七月,西夏的統治者李元昊終於越過國境,進攻大宋,沿途燒、殺、搶、掠,直至慶州,最近才回師興慶。故而,河西走廊甘州以東一帶,由於除吐蕃軍之外,宋軍不久也要打過來,百姓陷入一片慌亂之中。但是甘州城裡卻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還是一片太平景象。實際上,城東一帶,無論是沙漠中,還是草地上,每天都有西夏與吐蕃的軍隊在調防、交戰,就連尉遲光這樣大膽的人也覺得此番甘州之行令人提心吊膽,實在是不該去的。說完這些後,尉遲光又舊話重提,問道: 「項鍊的事考慮好了吧。到底從誰手中得到的?」 行德還是那句回答過十餘次的話: 「不知道。」 尉遲光一聽就火冒三丈,一下子吼叫起來。過了一會,又冷靜下來,想好言勸說。行德無論尉遲光使出什麼手段,他還是一問三不知。尉遲光最後只好再次請求行德仔細想想,並告訴行德說,他還要組織一支商隊,去高昌走一趟,以後再找時機談一談。 翌景佑二年(公元一零三五年)正月,朱王禮的部隊接到開拔的命令。這次西夏軍是征討吐蕃的角廝羅。朱王禮部作為先鋒,進攻角廝羅的大本營青唐。西夏打算在與宋軍作戰之前,向吐蕃發起大規模的進攻,一舉驅逐吐蕃在河西的勢力。 應朱王禮的傳喚,趙行德來到將軍府上。 「想去嗎?」 朱王禮單刀直入地問道。 「當然願往。」 行德答道。 「也許不能活著回來了。」 「無妨。」 行德並不怕死。只是一部金剛般若經還未全部譯成西夏文,多少有點遺憾。不過天命難違,此次若能生還,還要繼續將這部經譯完。久未出征,一時間興奮之情溢於言表,行德的心裡有點緊張。 此後的兩三日,部隊投入到緊張的備戰中,朱王禮再次將行德叫到府中。 「這次你還是留在城裡吧,給你五百名士兵,守住此城。」 朱王禮說道。可能是怕行德還有什麼要說,他又用嚴厲的語氣說道: 「這是命令,請不要多言。」 接著他又向行德交代了留守部隊的種種注意事項。 朱王禮帶領四千五百兵馬離開瓜州的那天,正是風雪交加,城外一片蒼茫。長長的駱駝和馬匹組成的隊伍從朝京門出發,向東走去,隊伍出城不久就被掩沒在風雪之中。行德他們直到出征部隊已經完全消失在灰暗的空間中後,還列隊站在城門旁,久久不願離去。 從這天起,瓜州城裡就顯得冷清多了,到處都是靜悄悄的。朱王禮他們走後又過了三天三夜,暴風雪才逐漸停了下來。行德開始忙了起來,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樣,每天到曹府的譯經堂去了。這樣一來,譯經的工作大大地降低了速度,但畢竟沒有完全停止,其他人還在努力奮鬥。行德搬回軍營去住,為了穩定軍心,他每日必須到處巡視一番。行德不像朱王禮,缺乏臨戰的經驗,所以也必須做好準備,加強自身的訓練。 朱王禮在瓜州時,吐蕃的小部隊時常前來騷擾,與他們之間的戰鬥十分頻繁。現在朱王禮他們走了,不知為什麼,吐蕃軍的騷擾也停止了。吐蕃可能將這附近的小部隊都抽到東邊的大戰場上去參加決戰去了。 過了整整六個月後,才傳來了東邊戰場上的消息。朱王禮派來的信使是三名身體壯實的漢兵,他們帶來了一封書信。行德拆開來一看,信是用西夏文寫的,很簡短,可能是朱王禮口述,別人代筆。 「元昊自率大軍攻打犛牛城一月餘,敵未降。與之詐和,開城後大行殺戮。我部損失五百人,準備明日進擊角廝羅的本部青唐。」 「我部損失五百人。」看來應是指朱王禮部的損失。此後又過了一個半月,八月中旬的一天,朱王禮派遣的第二批信使回到瓜州城。帶來的仍然是戰況通報。這次是用漢字寫的。 「本軍攻打青唐,各支隊安好,駐宗河和其它諸戰線。角廝羅以部將安子羅斷我歸路。我部正在攻打帶星嶺,日夜戰鬥不息,已二月餘,損失三千人。」 上次來的戰報是用西夏文書寫的,而這次是用漢文書寫的,原來識西夏文的人可能已在這損失的三千人中。但不管怎樣,從戰報的文字中仍然無法看出戰況的發展是否對西夏軍有利。最後說到的「損失三千人」,畢竟是一個很大的損失。與前次所說的五百人相加,朱王禮部已經損失了五分之四。這回的來使原是瓜州城裡留守部隊派去送回信的人,並未直接到前線參戰,所以除了信上說的以外,其它情況一概不知。十一月初,接到朱王禮的第三次戰報。這次比前兩次更加簡單,還是用漢字寫的。 「於蕃地轉戰兩百餘日,角廝羅兵敗南逃,我部奉命撤回。元昊亦率本部向瓜州進發。」 僅從這封信的文字上看,經過長時間的征討,李元昊終於將吐蕃的角廝羅從其巢臼中趕了出去,他此次親率大軍西征的意圖可能是想乘勝一舉奪取瓜、沙二州。 一直很清靜的瓜州城裡又緊張起來。一方面要準備歡迎凱旋歸來的朱王禮部,另一方面還要為隨後就到的西夏軍本部安排營帳。趙行德專程到曹延惠的府上與他商議如何處置這些事情。延惠平常鬆弛的臉上,神色有些緊張,他慢慢地說道: 「此事非同小可。終究是躲不過的。」 看來他早有預料,只是不知他對這個突發事件是喜還是憂。但是很快行德就看出延惠由於震驚,身體有點發抖。他的嘴裡小聲地嘀咕,聲音很微弱。 「唉,被我不幸言中。世人常說,沙州的家兄賢順是個精明之人,而依我看來卻正好相反。此時此事就是明證。西夏攻取肅州時,他就應該像我一樣,上表歸順,以示臣服。」 延惠抬起頭來,眼光遊移,最後停在空中的一點上,表情呆滯地接著說道: 「思之再三,確非易事。西夏大軍此次經過瓜州,定是要取道以攻沙州。大軍過處,定會燒佛塔、毀寺廟,征男丁入伍,搶女子為奴。就連多年所藏之佛經,也要遭滅頂之災。我早就勸說過,當時家兄一味反對,事到如今,後悔晚矣。」 延惠挪到行德跟前,好像眼前並無一人似的,一個人自言自語,嘮叨個不停。 行德想,延惠對其家兄節度使曹賢順一直耿耿於懷,今日是將心中長期以來的塊壘一吐為快,說的都是肺腹之言。延惠在椅子上坐著歇息了一陣後,站起身來走到行德近前說道: 「吾兄此番在劫難逃,性命休矣。西夏大軍將會踏平沙州,摧毀鳴沙山的佛窟,燒掉十七座大寺,盡掠所藏佛教經典。漢民百姓生靈塗炭,將受倒懸之苦。」 行德見延惠說完後滿臉愁容,兩行濁淚,順雙頰流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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