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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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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行德真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才好。在烽火臺上剛見到這個女人的那一瞬間,他就感到搭救這個孤女是上天賦於自己的使命。但是這個想法是如何產生的,連他自己亦不知其所以然。見行德不說話,女人又問道: 「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但總是躲在這個洞裡,太令人討厭了。還要躲多久才能出去?」 女人的語氣中有點埋怨的口吻。看來這是從小頤指氣使慣了養成的脾氣,行德也不計較。讓她把話說出來,心裡也許好受些。想到這裡,行德答道: 「城裡的回鶻人越來越多了,只是還沒有看到有女人回來,但她們總是要回來的。待到她們返回城裡來後,你就可以從這裡出去,到時候你可要好自為之了。」 「我是王族之女,抓到了是要殺掉的。」 「你權且隱瞞自己的身分,再尋找機會逃出城去。一直向西走,就可以趕上你的族人。」 說出這話,連行德自己也覺到靠不住。既然他自己可以一眼看出她的王族身分,難道就能瞞得過其他人不成? 直到今天晚上,趙行德才第一次和這女子如此傾心交談。月光下,她美目流眄,顧盼生輝,言談舉止,恰如玉樹臨風。不知道是因為她的美麗,還是因為她的嬌嗔,行德始終沒有勇氣與之對視,但她的音容笑貌卻隨著這良辰美景銘心刻骨地留在行德的記憶之中。 進入甘州城後的第七天,朱王禮將趙行德叫到自己的駐地。朱王禮住在一家民宅中,宅中有一個小庭院,院子裡栽了三棵棗樹。一見面朱王禮就對行德說道: 「你對我說過你想學西夏文,這回你算是如願以償了,明天你就可以去興慶。我是個守信用的人,說過的話就要兌現,這下你該相信了吧。不過你也要說話算話,學完了一定要回來的喲。」 接著他又告訴行德,明天有一支部隊要到興慶去,他可以與他們同行。 「近來我的隊伍又補充了不少的人,你回來後,我提拔你當我的參事。」 這次大決戰之後,李元昊論功行賞,另一方面也考慮到朱王禮部在戰鬥中犧牲太大,所以給他增調了不少的人。 對於趙行德而言,此次任務當然是一趟想往已久的美差,但想到明天就要出發,他不禁又為隱藏的回鶻女子的處境感到十分為難。於是他向朱王禮說道: 「承蒙大人舉薦,感激不盡。大人的知遇之恩,待行德學成歸來,定當全力圖報。只是此次戰役艱苦卓絕,行德身心疲憊,更兼生來體弱,明天實難如願成行。可否懇請大人再寬限……」 「我說明天走,明天就得走。這是命令!」 朱王禮還沒等趙行德說完就大聲怒吼起來。 行德無奈,他也知道隊長對他並無惡意,所以只好勉強從命。 夜裡,行德又來到回鶻女子藏身的小屋。他向她說明了自己明天就要離去,但會另找一個可靠的人繼續照顧她,讓她不要擔心。他已經考慮過,明天出發前將此事對朱王禮挑明,拜託朱王禮來保護這個女人。 女人聽完行德的話後,從洞中出來,站到門口,臉上立刻露出了膽怯的神色。 「除了你之外,我誰也不敢相信。求求你不要走,行嗎?」 她急切地說道。行德連忙解釋說: 「實在是身不由己,事出無奈啊。」 行德剛一說完,那女人雙膝一彎,跪倒在地,兩行熱淚潸然而下。她一邊抽泣一邊問道: 「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個人留在烽火臺上嗎?」 趙行德先前對此事頗覺蹊蹺,也曾問起過一兩次,但卻從來沒有得到過答案。現在,她主動地舊話重提,看來是想告訴他此中的端倪。 「當時,我父親早已率領守軍出城打仗去了。百姓們見無人守城,也紛紛出逃。家裡的侍從一再勸我快走。但我與我那定了親的郎君有約在先,他已隨我父親出征,如果大難不死,一定回城裡來接我出去。我擔心我走了他回城來找不到人,所以不顧家人的勸說,拼死留了下來。我隻身一人躲在烽火臺上,是在盼望我的郎君回來接我。誰知一直等到下午,還沒看見他的影子。我心想,他肯定是已經陣亡了。正在暗自悲痛時,你爬上樓來。我當時又驚又怕,但看到你並沒有傷害我的意圖,於是就轉念想到,這恐怕是天意,我那郎君的靈魂附在你的身上,回來接我來了。事情既是這樣,現在你怎麼能夠說出明天就走的話呢?」 她說完這番話時,已是泣不成聲,脖子上的一串飾珠在慘淡的月色下隨著她肩膀的抖動發出一閃一閃的光。 趙行德走到女人的身旁,彎下腰去,伸出雙手將她扶起。女人慢慢站起身來,兩眼直直地盯著行德。他們靠得如此之近,行德感到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女人特有的氣息向自己襲來,他不禁心旌搖盪,熱血沸騰,再也無法按捺胸中壓抑已久的激情,他一把將她攬在懷裡…… 等到重新冷靜下來後,行德由衷地感到負罪的內疚,心裡一陣陣地隱隱作痛。他掉轉頭準備走出屋時,女人伏在地上,兩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腳。行德見狀忙辯解道: 「萬望恕我一時糊塗,做出如此唐突之事。我真的並非惡意,實是仰慕已久。」 「我知道,你對我有愛慕之情,因為你是我那郎君的替身。」 女人心平氣和地回答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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