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第二十二條軍規 | 上頁 下頁 |
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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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麗·達茲是個活潑的浪蕩少女,紫銅色的皮膚,金黃色的頭髮。工具房、公用電話亭、更衣室和公共汽車候車亭,都是她最喜歡的做愛場所。幾乎沒什麼事她不曾嘗試過,而她不願嘗試的事則更是少有。她年方十九,體形苗條,卻淫蕩不羈,不知羞恥。不少男人讓她給弄得全無了自尊心,到了早晨便憎惡自己,因為她揭破了他們的真面目,利用了他們,卻又把他們棄置一旁。 約塞連倒是挺愛她。作為性交對象,她實在是個絕妙的女人,不過,依她看,約塞連也就如此而已。多麗·達茲只讓約塞連碰過她一次,她渾身上下的肌膚極富彈性,那種感覺著實令約塞連愛不釋手。約塞連很愛多麗·達茲,因此,他總是控制不住自己,每個星期必定會感情熱烈地撲到沙伊斯科普夫少尉的太太身上,以此報復沙伊斯科普夫少尉,就像沙伊斯科普夫少尉報復克萊文傑一樣。 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曾造下一樁難忘的孽,他太太倒是記不得了,不過,她還是為此在報復自己的丈夫。她豐滿、肌膚白皙、不好動,喜讀好書,又不時地力勸約塞連,不要太庸俗,連書都不讀。她自己手邊從來是少不了一本好書的,即便赤條條躺在床上,身上只有約塞連及多麗·達茲的身份識別牌時,也不例外。她讓約塞連感到厭倦,可他也照樣愛上了她。她畢業於沃頓商業學校,主修的是數學,可笨得出奇,每個月竟連二十八都數不清。 「親愛的,我們再生個孩子吧,」她月月都這麼跟約塞連說。 「你在說胡話吧,」他總這麼回答。 「我可是當真的,寶貝,」她堅持說。 「我也一樣。」 「親愛的,我們再生個孩子吧,」她常跟自己的丈夫說。 「我沒時間,」沙伊斯科普夫少尉老是沒好氣地咕噥道,「難道你不知道在進行閱兵嗎?」 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最為關心的,是如何在閱兵比賽中獲勝,如何把克萊文傑送至裁定委員會,指控他密謀打倒由他任命的學員軍官。克萊文傑專愛鬧事,又自命不凡。沙伊斯科普夫少尉知道,假如對他不小心防範,這傢伙很有可能鬧出更大的亂子來。昨天是想陰謀打倒學員軍官,明天或許企圖顛覆整個世界。 克萊文傑頗有頭腦,而沙伊斯科普夫少尉發現,凡是有頭腦的人往往相當精明。這種人很危險,就連那些由克萊文傑扶掖的新上任的學員軍官,也急不可耐地想出來作證,指控克萊文傑,欲置他於死地。指控克萊文傑一案,顯然是成立的。唯一缺少的,就是以什麼罪控告他。 但無論如何不能牽涉閱兵比賽,因為克萊文傑幾乎同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本人一樣,極為重視那些閱兵比賽。每週日下午,學員們早早便出來參加閱兵比賽,摸索著在營房外排成十二人一列的隊伍。於是,他們宿酒未醒地哼唧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大閱兵場各就各位。然後,他們就和其他六七十支中隊的學員紋絲不動地站在烈日下,一站便是一兩個小時,直到不少學員支持不住暈倒在地,隊伍才被解散。閱兵場邊上,停放了一排救護車,還站著一隊隊擔架兵,他們手持步話機,個個訓練有素。 救護車車頂上,是手持望遠鏡的觀察員。一名記分員負責記錄比分。這一階段比賽的全過程,由一名精通會計的軍醫負責監督。每分鐘脈搏跳多少次可視作暈厥,必須得到軍醫的認可,記分員記錄的比分,也必須經他核實。 一旦救護車載滿了昏迷的學員,軍醫便示意樂隊指揮開始奏樂,結束比賽。於是,所有中隊一個緊跟著一個,向前走去,繞檢閱台拐個大彎,退出閱兵場,返回各自的營房。 所有參加檢閱的中隊齊步走過檢閱台時,都被打了分。檢閱臺上,坐著一名上校——留著兩撇又濃又粗的八字須,擺出一副狂妄自大的尊容——和其他幾位軍官。各聯隊的最佳中隊得一面插上旗杆的黃色錦旗——實在是毫無用處。基地的最佳中隊則獲一面紅色錦旗,旗杆略長一些——更是沒什麼價值,因為旗杆的分量重了,下周日由其他中隊奪走之前,足足一個星期他們必須得扛東扛西,實在很是令人頭疼。在約塞連看來,以錦旗代獎品是頗有些滑稽可笑的。錦旗不代表金錢,也不代表等級特權。它們就跟奧林匹克運動會獎章和網球賽獎盃一樣,僅僅表明,獲獎者做了一樁於誰都無甚益處的事情,只不過比任何別的人做得出色罷了。 閱兵比賽這件事本身看來也同樣滑稽可笑。約塞連討厭受人檢閱。閱兵大過軍事化。他討厭聽到有關閱兵的消息;討厭看到閱兵的場面,討厭讓接受檢閱的隊伍給困在半途,動身不得;也討厭被迫參加閱兵活動。當一名航空學校學員已經是觸盡了楣頭,每星期天下午還得跟士兵一樣,在炎炎的赤日下接受檢閱。當一名航空學校學員確實是樁相當倒黴的事,因為現在看來,軍訓結束之前,戰爭顯然是打不完的。 而約塞連之所以自願報名進航空學校接受訓練,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以前一直以為,戰爭必定先他的軍校訓練而結束。約塞連作為一名大兵,早具備了條件進航空學校接受訓練,但得等上若干星期,才會被選派到某個班:再等上若干星期,便做一名轟炸領航員;之後,又得接受若干星期的作戰訓練,為執行海外任務做準備。當時,似乎根本就想不到,戰爭竟會打那麼長時間。有人曾跟他說,上帝和他站在一邊;有人還跟他說,上帝無事不成。可是,戰爭根本就沒個結局,而他的訓練倒是差不多近了尾聲。 沙伊斯科普夫少尉一心想在閱兵比賽中獲勝,於是,熬了大半個晚上、琢磨來琢磨去。他妻子躺在床上,含情脈脈地企盼著他,一邊迅速翻閱克拉夫特·埃賓的書,找自己最愛讀的章節。沙伊斯科普夫看的則是有關行進方面的書。他拿了一盒盒小兵巧克力糖擺弄來擺弄去,直到所有的巧克力糖都化在了他的手裡,於是,又取出一套塑料牧童,極熟練地把它們排成若干十二人一列的隊伍。 這套塑料玩具是他以化名從一家郵購商店買來的,為了不讓人看見,白天他總是把它鎖藏起來。列奧納多的解剖練習原來也是不可或缺的。一天晚上,他覺得少了個活模特兒,於是,就命令夫人在房裡飛步行走。 「光著身走嗎?」她滿懷希望地問道。 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極為惱怒,兩手啪地捂住了眼睛。他太太只曉得滿足自己肮髒的肉欲,根本就無法理解高尚的人為實現無法達到的目標所做出的艱苦卓絕的偉大鬥爭。 「你到底為啥不跟我做愛?」一天晚上,她撅著嘴問。 「因為我沒時間,」他很是不耐煩,沖著她厲聲說道,「我沒那工夫。難道你不知道在進行閱兵比賽嗎?」 他確實沒時間。又到星期天了,只有七天的時間為下一次閱兵比賽做準備。他實在不明白,時間究竟是怎麼過的。接連三次比賽,沙伊斯科普夫少尉的中隊都是最後一名,搞得他名聲極壞。為了改進目前的這種狀況,他考慮了各種辦法,甚至想到用一根長長的二英寸厚、四英寸寬且風乾了的櫟木桁,把每列的十二人一直線釘在上面。 顯然,這是行不通的,因為假如用這種辦法,就必須在每個人的腰背部嵌入一個鎳合金旋轉軸承,不然,他們就無法作九十度轉體。再說,能否從軍需主任那裡要到那麼多鎳合金旋轉軸承,或者,能否爭取醫院外科醫生的合作,對此,沙伊斯科普夫少尉實在沒有絲毫把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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