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沉默的羔羊 | 上頁 下頁 |
三八 |
|
17 克拉麗絲·史達琳一夜沒能安睡,醒來渾身疼痛、她穿著浴衣,跟著鞋頭飾有小動物的拖鞋,肩上搭條毛巾,站著在等進浴室洗澡,浴室是她和馬普與隔壁的學生合用的。「收音機裡播放的來自孟菲斯的消息驚得她半天沒喘過氣來。 「噢上帝!」她說,「噢,好傢伙!」裡面真夠可以的!該浴室是被占住了。套上褲權就出來吧,這又不是在訓練!她往上一登進了淋浴間,把隔壁的一個鄰居驚得目瞪口呆。讓過去一點,格雷西,再勞駕你把那肥皂遞給我。」 她一邊豎著耳朵聽電話,一邊收拾過夜的行裝,又把她那只法醫學器具箱放到門口,她確保總機知道她在自己屋子裡,早飯也放棄不吃在電話旁守著。離上課時間還有十分鐘了,依然沒有音訊,她就帶著器具匆匆趕往行為科學部。 「克勞福德先生四十五分鐘前動身去孟菲斯了。」秘書甜甜地對她說,「巴勒斯也去了,實驗室的斯塔福德是從國家機場出發的」 「昨晚我在這兒留了一份報告給他,他有什麼條子留給我了嗎?我是克拉麗絲·史達琳。」 「知道,我知道你是誰。我這兒就有三份你的電話號碼,而且我想他桌上還有幾份。不,他什麼也沒給你留,史達琳。那女的看看史達琳的行李。「他打電話進來時要不要我告訴他什麼事兒?」 「他有沒有在登記卡上留下孟菲斯的號碼?」 沒有,不過他打電話會用這個號碼的。今夭你沒有課嗎,史達琳?你還在上學吧?」 「有課。是的,我還在上學。」 史達琳進課室時已經遲到了,那個被她逼出淋浴問的年輕女人格雷西·皮特曼更引起了她的不安。格雷西·皮特曼直接就坐在史達琳的後面。到座位的路似乎很長,皮特曼那根舌頭在她那毛茸茸的臉皮後面整整繞了兩圈兒。最後,史達琳總算得以在全班人中間隱沒了下來。 她沒吃早飯坐著聽完了兩個小時的搜查搜捕中排斥規則除外的誠信承諾,之後才得以到投市式自動售貨機上嘟嚕嚕倒了一杯可樂。 中午她又看了一下信箱看是否有留條。什麼也沒有。這時她就想到,生活中另有幾次也曾想到,極度失意的滋味非常像她孩提對不得不吃的一種叫弗利刺的成藥。 有些日子,你醒來時發覺自己變了。對於史達琳,今天就是這麼個日子,她知道。昨天她在波特那殯儀館看到的一切,在她心理上引起了一點小小的結構上的變化。 史達琳曾在一所好學校裡學習過心理學和犯罪學。在她的生活中,她曾見到過一些駭人聽聞的事情,世上的東西伸手就被毀。但是,她並沒有真正弄明白,而今她是弄明白了:有時候,人這一族類,在一張人臉後面居然能長出這麼一個腦子來——其快樂就在西弗吉尼亞波特城那間貼著洋薔薇牆紙的屋子裡瓷臺上躺著的一具屍體上!史達琳第一次明白那麼一個腦子,比她在驗屍時所能看到的任何一樣別的範圍內的東西都要糟糕。弄明白了這一點,她將永遠受著壓迫;她知道,除非長出老繭來,否則她的生命將被一點一點慢慢耗盡。 學校的日常生活也沒有減輕她的痛苦。整天她都有這樣的感覺:事情已經發生了,就在這地平線以上。她仿佛聽到大片隱隱約約的聲音,說出事了;那聲音猶如來自遠處的一個露天體育場。一點點動靜的跡象都會叫她心神不寧:三五成群走過走廊的人,頭頂飄過的雲影,飛機聲。 課後,史達琳上跑道一圈又一圈地跑,接著再游泳。她一直遊到想起那些浮屍,之後再不願碰水。 她和馬普及其他十來個學生在娛樂室看七點鐘的新聞。參議員馬丁女兒被綁並非頭條,而是緊隨日內瓦武器談判之後。 有來自孟菲斯的片子,開頭是斯通亨奇花園住宅區的標牌,是透過一輛巡邏車的旋轉警燈拍攝的。各媒介正對此事件展開一場宣傳戰,可因為幾乎沒有什麼新情況可以報道,記者們就在斯通亨奇的停車場相互採訪。孟菲斯和謝爾比縣當局的人由於還不習慣那一排排的麥克風,都掉頭回避,人們推推搡搡,照相機閃閃爍爍,發出尖而長的鬼叫聲,音頻系統錄下的全是噪音;在這一片混亂中,地方當局列舉了一條條他們並不知道的消息。攝影師們躬身彎腰,竄前竄後,調查人員一進凱瑟琳·貝克·馬丁的公寓或者一離開,他們就退回到小型電視攝像機那兒。 克勞福德的臉在公寓的窗戶裡閃現了一下,學院的娛樂室裡即響起一陣短暫的帶挖苦的喝彩聲。史達琳嘴角微微一笑。 她不知道野牛比爾是否在看電視,不知道他是怎麼看克勞福德這張臉的,或者,甚至是否知道克勞福德是何許人。 其他人好像倒認為比爾可能也在收看電視。 和彼得·詹寧斯一起在電視直播現場的還有馬丁參議員。她單獨一人站在她孩子的臥室裡,身後的牆上掛著西南大學的三角形校旗,裝貼著支持瓦爾·E柯尤特以及平等權利修正案助招貼畫報。 她是一個高個子的女人,長著一張剛毅、平平的臉。 「現在我要對正扣著我女兒的那個人說話。」她說。她向攝像機走近了一些,搞得攝像師措手不及,連忙重新調焦。她開口對一名恐怖主義分子說話了;要不是因為這事,她是絕不會對恐怖主義分子說話的。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