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赤道悲鳥 | 上頁 下頁 |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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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她父親出現在她面前,微笑著,張開胳膊,邀請她到他那裡去。埃萊娜奔向他,被他帶走了。 康貝四處轉動,皮埃爾閉著眼睛,當他聽到鱷魚發出的嘈雜聲時,他昏倒在船上。 那只大冠鵑在他們不知不覺中,飛過一座座山峰,跟隨著他們,飛向大海。它從高空飛下來,在很低的地方盤旋著,以便讓人們認出它。它在撕吞著獵物的鱷魚周圍飛來飛去。四周又恢復了平靜,它朝著別墅的方向飛遠了,久久地叫著。 時間已到中午。朱莉在隱士住的草房裡睡覺。 當她匆匆離開被包圍的別墅時,齊婭想去她哥哥那兒。她的血使她確信能在那兒找到自己的女兒。然而,由於心裡想著諾,她沒有發現標著路線的樹木、泉水和岩石。沒有方向地遊蕩了很長時間後,就在那只大冠鵑在很遠的地方開始叫喚時,她認出了她亂走的那條路。當她們到達的時候,隱士已經睡了。夜行使她們精疲力竭,他們喝了一杯草熬成的湯後,深深地睡著了,安安靜靜。 那間草房,以前是獵人們射猴用的。他們躲在裡面,當綠色的猴子吃完果漿和樹葉,從樹上下來時,他們便拉開弓箭。 草屋的牆是土壘的,屋頂蓋滿樹枝,上面爬滿了紅色的螞蟻。它們偷吃著甲殼蟲和鼠婦蟲下在地衣上的蛋。 朱莉醒來了,身邊空無一人。她睡在地上,鋪著棕櫚葉。潮濕的地面使她腰酸背痛。她累極了,便照學校裡老師所教的辦法,活動著四肢。在這個凹凸不平的地方,彎腰展臂顯得很滑稽。她笑了,打開用柴紮成的門,走了出去。她閉上眼睛。強烈的陽光穿過樹枝的縫隙,照得人身上發燙。一群胡蜂飛起來。朱莉躲在肉石寇樹的樹陰下。樹上,幾隻紅肚的啄木鳥在那兒築了窩。佩裡在一棵枯死的刺槐樹幹上採摘了一些蘑菇。這些蘑菇只要樹一被雷劈,開始衰亡,它們便迅速襲擊。 人的地位取決於地方和環境。在這裡,佩裡不像在別墅裡那樣,有義務為朱莉服務。他對朱莉毫不關心。朱莉渴了,她沒有本能地問佩裡要水喝。在太陽照不到的地方,隱士放了一隻小木桶,裡面的水是他從附近的泉眼中取來的。朱莉掀起蓋子,猶豫了片刻,然後吹開水面上的灰塵,用雙手捧水,喝下了沒有從指縫中漏掉的水。她看看四周,為了讓自己徹底清醒,她跑起步來。 隱士在自己的草屋四周種了一些可樂果樹,悉心照料,因為他很喜歡吃可樂果的核。晚上,巨羚前來偷吃樹葉,在泥裡面留下了深深的蹄印。朱莉不小心,踏上去扭了腳。她趕緊離開這些蹄印,鑽進林下灌木叢中。 在巨大的楝樹底下,光線幽暗,生長著野咖啡樹、棕櫚樹和吉貝樹,它們被花朵碩大的孤挺、喬木狀的蕨草和蘭花纏得奄奄一息。朱莉被各種各樣的植物和苔蘚深深地吸引住了,停下來觀賞木藤螺旋形的莖幹和蘆薈沉甸甸的花序。泥地踩上去濕濕的,暖暖的,很柔軟。地上佈滿蜘蛛、蜈蚣、金龜、白蟻、螞蟻,它們尋找著食物、相遇了,混成一團,互相捕捉、吞食。互相纏繞著的樹枝中不時飛出嘈雜的杜鵑鳥、棕色的(車鳥)、長著羽冠的戴勝、黑色的織布鳥和五顏六色的鸚鵡。它們張著大嘴,捕食著被它們嚇得驚慌失措的蚊子和小飛蟲。它們嗡嗡叫著,啁啾著,發出各種響聲和叫聲。 「真靜啊!」朱莉說。她的聲音也加入了這片交響樂中。她試圖分辨出混雜在一起的各種叫聲。 她突然想起了父親。「死者微笑著邀請我們走進自己的記憶之鏡,這是其善意。」父親曾這樣說。她又想起了皮埃爾,為他的命運擔心。想起康貝跟他在一起,她又放心了一些。她樂滋滋地想像著他們如何跟任性、富有進攻性、已經酒醒的埃萊娜在河上…… 樹幹把陽光割成一縷一縷,減低了陽光的熱量。影子像一片雲似的,遮住了地面和物體,擋住了聲音和色彩,凝住了已被它涼下來的空氣。朱莉一一抹去昔日充滿暴力的回憶,抵制恐怖陰險的進犯。只有她現在生活著的這個時刻才是重要的,所有的吵架、衝突和蔑視都被排除在外。她想什麼都不再想,誰也不想,甚至不想自己。她想在這聲、色、味的混合體中消失、解體。突然,諾的形象把她從麻木中喚醒,強加給她,猛地結束了隨心所欲的幻想。她趕緊跑回去。 在草屋裡,隱士正在齊婭身上塗抹狒狒的熱血。狒狒是兄妹倆一起捕獲的。在妹妹的請求下,隱士掐死了狒狒,以保護諾。他乞求母親的靈魂。齊婭學會了母親的各種本領,他則繼承了智慧。齊婭像她每次來訪時那樣,躺在地上,向她的哥哥,張開雙臂。 離開哥哥之前,齊婭剪下一些頭髮,遞給他。他把頭髮扔到火裡,又把他們剛剛躺過的樹葉也扔在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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