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赤道悲鳥 | 上頁 下頁
一九


  皮埃爾的好奇引起了民安隊的不安。他們用頭巾蒙住皮埃爾的眼睛。皮埃爾輕輕地唱起歌來。他們的不安變成了擔心,於是便命令皮埃爾住嘴。皮埃爾沒有理睬,民安隊朝他的嘴唇一拳打過去,強迫他住嘴。皮埃爾馬上就感到嘴上流血了。

  「你們害怕了,蠢貨!」他罵了一句,聲音很輕,不是出於謹慎,而是因為瘀腫使他動不了嘴唇。

  汽車放慢速度,停了下來。沒有任何聲音和味道能幫助皮埃爾判斷此時此刻身在何方。他擔心出現最壞的結果。蒙著他眼睛的頭巾被扯下來了;他們轉了幾個圈,回到了離出發點不遠的教會。在舊餐廳裡,他發現朱莉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勒貝爾蹲在朱莉面前的一張蘆葦編的席子上,當皮埃爾進去時,他盯著皮埃爾。朱莉臉上露出了微笑。皮埃爾也笑了。勒貝爾站起來,用手指著一張圓凳,說:

  「請坐!」

  審問的時間很短。勒貝爾提了一些很愚蠢的問題,朱莉應答自如。她的回答條理清楚,讓無知的指控者無地自容。勒貝爾糊塗了,對朱莉進行威脅,免得讓人以為他好欺。朱莉否認了一切,變被動為主動,要勒貝爾拿出指控她的證據。皮埃爾怕她太大膽,會遭到懲罰。他像一個最後終於招供的罪犯那樣,憂鬱地說:

  「小雕像丟失的那天晚上,朱莉·克恩和我一起睡在這裡,睡在教堂裡。她請我吃飯,慶祝我的六十歲生日。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把晚宴的菜單給你。我們喝多了,想睡在這裡。我死而無悔。」他最後微笑著對朱莉說。朱莉驚訝得圓睜大眼。

  皮埃爾的這番話證明他和朱莉都不在現場。勒貝爾未加證實,便下令給他們鬆綁。民安隊員很失望。用獵刀一一砍斷捆綁他們的繩子。

  「別高興得太早!」勒貝爾說,「事情還沒完。小雕像還沒有找到。我們走著瞧。」當朱莉跨出門檻時,他摸了一下朱莉的腰,對她說:「我不相信你是清白的。」

  「誰不清白?」朱莉反問了一句。

  「我讓你一個人走路回去,」勒貝爾冷笑道。「你不會有任何危險的。這裡的人,我應該說不管什麼人都喜歡你。至於你嘛,皮埃爾·多斯,你也許再也沒有必要呆在這個小島上了。它以前太歡迎你了。」

  皮埃爾迅速拉走朱莉,共同對付危險。勒貝爾看著他們走遠,然後回到他的人身邊。他的下屬嚴陣以待,手裡握著槍,只等一聲令下。但勒貝爾沒有下命令。

  康貝在別墅裡找皮埃爾。他想讓皮埃爾看一個石制的箭頭。那是啞孩子在沼澤邊上發現的。啞孩子冒著被咬的危險,在沼澤地裡捕捉睡著的蛇。

  康貝在樓梯上遇到了諾。諾告訴他,朱莉和皮埃爾被捕了。

  「我去找他們。」康貝說。

  「在這裡等他們。他們會被釋放的。齊婭知道。」

  她抓住康貝的胳膊,把他拉到樓上的一個空房間裡。康貝激動得迫不及待地脫掉諾的衣服。諾也幫助他,如果哪個扣子難解或哪個結太緊,她便親自動手。

  「讓門開著,」她說,「沒有人來。」

  康貝的身體使諾激動,也使她寬慰。她陶醉於他極不濫用的那種美妙而溫柔的力量之中。每一階段他們都一起即興創造一些遊戲,遊戲的規則每次都不相同,並且注意讓雙方誰也不輸。康貝用舌頭撫慰著諾,延長讓她顫抖的快感。他們忘了一切,眼裡只有他們自己,沒聽到埃萊娜冒失地上了樓,踩得樓梯「吱嘎」直響。

  埃萊娜躺在樹叢邊的太陽底下,突然看見康貝和諾先後走進別墅……她知道他們想幹什麼,忍不住想去證實自己的猜測。

  康貝已把自己與埃萊娜短暫的豔遇忘得一乾二淨。諾緊緊地摟著他,他閉上眼睛,微笑著聽她發出沉重的呼吸聲。埃萊娜在透過門縫偷看,她自己撫摸著自己,孤獨、妒嫉和狂怒得要哭。

  齊婭見她驚慌地走出別墅,朝通往城裡的小路走去,立即在女兒的衣物撒了一些檳榔粉,以保護女兒。站在樹梢的那只大冠鵑朝莊園大叫,好像是說齊婭做得對。齊婭探身窗外,揚起腦袋,對著大冠鵑又是讚揚,又是請求,又是威脅,又是咒駡。

  幾年前,在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的情況下,他們首次相遇。從那以後,她便不時地責備這只大冠鵑。齊婭的母親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便把女兒叫到身邊,要她去收集同宗的女人們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秘密。如果齊婭同意她便會有通靈、說教、治病的本領,也會有母親的魔法、巫術和咒語。她也要作出一種犧牲。至於是什麼樣的犧牲,她做了就知道了。齊婭毫不猶豫地同意了。她告別了母親,等待黑夜來臨,以便回家。

  半路上,狂風突然來臨,刮著森林發抖。驚慌得不敢再叫的鳥兒向沼澤地逃去。齊婭無法動彈,躺在小道上,冰冷的月光照在她身上。只要能動,她便把臉貼在地上。一股暖流從腳心一直湧到腦門,滲透全身。她熱得發瘋,精疲力竭,靈魂游離軀體好幾個小時。當她恢復正常時,天還是黑的。但風停了,雲散了,鳥兒回到了樹上。母親也把自己的秘密和本領全都傳給了她,她在神遊過程中,感到母親一直跟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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