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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音前言(1)


  ——謝德林和他的《波謝洪尼耶遺風》

  米哈伊爾·葉符格拉福維奇·薩爾蒂科夫—謝德林是俄國十九世紀下半期傑出的諷刺作家。

  謝德林生於一八二六年。這一年,沙皇尼古拉一世血腥鎮壓了十二月黨人的起義。

  謝德林卒於一八八九年。這一年,十九歲的列寧參加了費多謝也夫①組織的一個馬克思主義小組的活動。

  ①尼·葉·費多謝也夫(1871—1898),俄國最早的馬克思主義者,「非常有才幹的、非常忠於自己事業的革命家」(列寧)。

  一八二六至一八八九年,是俄國歷史上一個非常重要的發展時期。封建農奴制關係由鼎盛期走向危機期,終於為資本主義關係所取代。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俄國工人階級登上了歷史舞臺。在謝德林晚年時,受馬克思主義指導的工人革命運動應運而生,俄國歷史揭開了新的篇章。

  列寧在紀念赫爾岑的文章裡,論述了在俄國革命運動中的三代人物。按年齡算,謝德林是頭兩代人物的同時代人。四十年代,謝德林開始從事文學創作,那正是別林斯基和赫爾岑為俄國先進知識界開拓革命民主主義世界觀道路的時期。五十年代中期,謝德林從發配地歸來後,做了車爾尼雪夫斯基、杜勃羅留波夫和涅克拉索夫的戰友,為革命民主事業嘔心瀝血,奮鬥終生,成為革命民主派在文學界的最後一個巨人①。作為俄國革命運動中的第二代人物,謝德林已經預感到了革命的風暴,預言過它,期待著它,但他還只是「未來風暴的年輕舵手」,而不是風暴本身。他未能達到馬克思主義的高度,但馬克思主義者對他並不陌生。他是馬克思「特別推崇」的俄國作家之一②。列寧在對形形色色的敵人進行論戰時,引用他塑造的人物形象為武器,達三百次以上。列寧還指示要「不時在《真理報》上回憶、引證並解釋謝德林」的作品。

  ①《資本論。的俄譯者丹尼爾遜將。波謝洪尼耶遺風,寄給恩格斯時,在信裡稱謝德林為「杜勃羅留波夫文學團體裡碩果僅存的代表」。

  ②拉法格說:「當馬克思已經五十歲的時候,他開始學習俄文……六個月以後,他已經能滿意地閱讀俄國詩人和散文作家的作品,其中特別是他給以高度評價的普希金、果戈理和謝德林。」

  謝德林出身于貴族地主家庭。父親曾在莫斯科檔案館任職,公餘之暇,譯點外國作品,寫點詩,但他在文學上並無建樹。母親是莫斯科一個富商的女兒,精明強悍,酷好財勢。父親衰敗的田莊,在她手裡得到振興和擴展。她既貪婪又吝嗇,既愚昧又專橫,對農奴的剝削和壓迫,殘酷至極,連自己的丈夫也被她作踐得猥瑣不堪。從《波謝洪尼耶遺風》中的「我」的父母身上,清晰地反映出作者本人的雙親的面影。

  謝德林是吃農奴奶媽的乳汁並由農奴保姆帶大的,最初教他認字讀書的是農奴聖像畫師和卑微無知的家庭女教師。謝德林在地主莊園裡度過童年時代,他母親的惡劣行徑,以及農奴們的悲慘遭遇,在他幼小的心靈上刻下了終生難忘的深深的跡印。他父親藏書頗豐,使他早年有機會接觸一些文學作品。他年少時沒有被農奴制的暴虐腐朽和爾虞我詐的商人氣息的家庭環境所戕害和吞噬,無疑與這些因素有關。

  十二歲時,謝德林被保送人皇村學校。這是一所為權貴子弟設立的特權學校,未來的高官顯吏的養成所。在那裡,從某些飛揚跋扈的紈絝子弟身上,他初步認識到沙皇政府官僚機器的專橫腐敗。在那裡,他摹仿萊蒙托夫的作品寫詩,對海涅的作品發生興趣,澤過詩人的詩。更重要的是,在這個時期,他見到了別林斯基,讀了後者的著作,又與彼得拉謝夫斯基過從甚密①,思想上受到他們很大的影響。

  ①彼得拉謝夫斯基是謝德林在皇村學校的同學,彼比謝早兩年畢業。畢業後從事革命活動,與在校同學保持密切聯繫,曾打算吸收十五歲的謝德林合辦一個雜誌。謝德林在皇村學校畢業後。經常參加技所主持的進步團體「金曜會」的活動。

  十八歲那年,謝德林在皇村學校畢業,被派到軍政部任職後,仍經常參加彼得拉謝夫斯基小組的活動,閱讀進步書籍,討論解放農奴、改革司法等社會問題,並開始從事寫作。

  一八四八年,謝德林二十二歲,這年三月,他發表了他的第二部小說《莫名其妙的事》,對建立在壓迫基礎上的社會制度進行猛烈抨擊。沙皇政府懾于法國一八四八年二月革命,以及這部小說的革命傾向,逮捕了謝德林,並把他放逐到維亞特卡省,置於憲兵監視之下。這種放逐與當時發配西伯利亞去服苦役有所不同。被放逐者仍在地方政府任職,在物質生活上受到優待,還可以出入於外省的社交界。沙皇政府企圖通過這種腐蝕辦法,使那些不堅定的貴族青年逐漸習慣宦海生涯,從而挽救它的「迷途羔羊」。謝德林在外省放逐了將近八年,雖然感到痛苦,卻並未消沉。在放逐期間,他常到農村去,利用自己的省府特派員的地位和職權,懲辦地方上的貪官和地主,替農民說話,還為農民開辦展覽會。他曾長途跋涉,到烏拉爾和卡瑪河流域一帶去考察分裂派教徒①的狀況。在幾千里的行程中,他常常借宿在農民的小木屋中,和農民促膝談天,瞭解他們的生活。沒有一個舊俄作家有機會象他這樣直接觀察和研究各方面的生活,從省城裡的上層人物至最低層的農奴;沒有一個舊俄作家象他那樣深入實際,既熟悉官僚、商人、地主、富農等各色壓迫者和剝削者的底蘊,又瞭解被壓迫被剝削的底層群眾的疾苦。長期的放逐生活,不僅使他積累了豐富的創作素材,更重要的是通過與人民的接近,使他「直接接觸到人民的有生力量」,提高了認識,完成了世界觀的轉變,確立了為人民謀幸福的人生觀。也決定了他未來的創作的性質。

  ①十七世紀時,俄國教會因為修改宗教儀式問題發生反對官方教會的運動。這個運動反映出人民群眾對於封建剝削的抗議,因此運動的參加者,即分裂派教徒受到沙皇政府迫害,不少人逃到了邊遠地區。分裂派教徒的活動繼續了好幾個世紀。

  一八五六年初,謝德林重返彼得堡。放逐的八年,是俄國反動統治變本加厲的八年。這其間,別林斯基去世了(1848年),火熱的語言一度中斷。彼得拉謝夫斯基的團體遭到血腥鎮壓(1849年)。書報檢查制度扼殺著一切進步言論。其後,隨著克裡米亞戰爭(1853—1856年)的發展,國內政治生活出現了活躍局面。戰時的無盡徵發,激起了農民的騷動,燃起了從農奴制下解放出來的希望。戰事的失敗,官吏的腐敗無能,引起了各階層人士的不滿。塞瓦斯托波爾一役,喚醒了人民的覺悟,增強了人民擺脫國內外壓迫者,取得獨立的嚮往。在這樣的形勢下,一八五六年秋,即回到彼得堡半年後,謝德林開始發表《外省散記》,無情地鞭撻貪官污吏、寄生貴族,為「貧苦的、肮髒的、被作踐的平民」,「為被侮辱的、不敢開口說話的莊稼人說話」(謝市琴科)。《外省散記》的原稿正式發表前,遭到沙皇檢查機關的「淩遲」,被刪去了三分之一左右的篇幅。發表後,反動勢力視之若洪水猛獸,大肆攻擊。革命民主派領袖車爾尼雪夫斯基和杜勃羅國波夫卻寫了長篇書評,滿腔熱情地肯定它的深刻政治意義,讚揚作者對人民的熱愛。在謝德林的創作道路上,這部成名之作雖然揭示了產生社會矛盾的病因,但暫時還未能指出消除它的方法;在他後來的作品中才提出了人民必須起來進行鬥爭,以便把「過去的時代」埋葬掉。謝德林原姓薩爾蒂科夫,從這部作品起,他開始用謝德林做筆名。

  謝德林結束放逐生活後,為了要親自參加農村改革的實施,還斷斷續續在政府機關做過事。在此期間,由於他維護農民利益,「不讓農人受欺負」,貴族地主恨他,惡意地稱他為「羅伯斯庇爾第二」,」向大臣告密他,視他為亂臣賊子。一八六二年,謝德林憤而辭去公職,把全副精力投入編輯刊物和寫作的艱苦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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