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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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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患因呼吸困難而相當痛苦,當時是我親自替他看診,也聽主治醫師柳原說明病情的經過,因此對財前教授的診斷產生了懷疑。財前教授認為那是手術後引起的肺炎,但是肺炎通常發生在手術後第二、三天,當時已經使用了氯黴素,氯黴素對肺炎具有絕對的效果,然而經過了一個星期卻未見成效。因此,我懷疑可能是癌性肋膜炎。肋膜炎會導致肺部積水,只要照X光就可立刻得知。」 「瞭解。記得東京K大學的正木鑒定人認為,手術前的X光已經顯示疑似有三、四十毫升的積水,如果超過五十毫升就可以大致判斷病況。因此,如果在手術後立刻進行X光檢查,便可以確定病因。但是財前教授仍舊堅持己見,拒絕了您的建議,是嗎?」 「沒錯。」 「當時若能進行X光檢查,確定診斷為癌性肋膜炎,應該做何處置呢?」 「應當立即進行化療,防止癌細胞的擴散。除此之外,我想沒有其他辦法吧。」 裡見一提到化療,旁聽席上立刻出現怒駡:「藥物哪能治療癌症啊!」 「請安靜!」審判長責備著旁聽民眾。 關口乘勝追擊,繼續訊問。 「也就是說,病患在手術後發生呼吸困難時,若能立即拍攝X光,就能發現癌性肋膜炎,也能進行化療,抑制癌細胞的擴散。但是財前教授依然未盡職責,因而將癌性肋膜炎誤診為術後肺炎,導致病患提前死亡,是嗎?」 「我認為是如此。」 「我的訊問到此為止。」 財前身為醫生卻怠慢了應盡的檢查職責,關口通過裡見的證詞,一一指出財前的過失。等關口一回座,對方律師早已蓄勢待發,立刻發言:「被上訴人律師開始進行反對訊問。」 局勢逐漸不利於財前,為了一舉挽回頹勢,這次由河野律師開口。 「方才裡見證人認為從手術前到手術後,財前教授都未進行幾項應做的檢查,因而質疑他的怠慢,那麼我想請問,裡見證人為什麼不親自執行其中的任何一項檢查呢?」 河野劈頭就指責裡見。 「若醫生要重新診斷時,必須獲得對方的認可。當時財前教授拒絕我的建議,我也無可奈何。」 「但是,假設你果真在手術前就發現了轉移,而手術後也耿耿於懷,那麼為什麼一遭到財前教授的否定就立刻打退堂鼓呢?那就好像A電車載滿了乘客,而坐在B電車上的人,在遠處就發現A電車的鐵軌上有異物,好心提醒A電車司機;然而A電車司機卻說毫無異狀,因此B電車的人就眼睜睜地看著A電車翻覆。你的行為不就是如此嗎?」 裡見嚴辭回答:「請不要舉一些莫名其妙的比喻,請有話直說,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好的,我整理一下問題。當時您的確懷疑肺部轉移,也向財前教授提出各項檢查的必要性,然而您每一次都接受了財前教授的說法,這是因為您認同他的診斷的可信度,也因此不敢親自執行。這表示,您當時並沒有強烈認同檢查的必要性,現在結果出來了你才來放馬後炮的,不是嗎?」河野一步步進逼。 「不是的。我並不是因為財前教授拒絕我的建議,所以妥協或是服從。然而就如您剛才所說的,即便遭到他的拒絕我也應該堅持到底。我認為這件事,我必須負起一半責任。」 裡見坦率認錯,反倒讓河野不知所措,他對裡見的攻擊也就此打住。 「審判長,我的反對訊問到此為止。本人打算在訊問我方證人柳原時,再明確論述我方的反駁意見。」 河野說完,換柳原上了證人席。柳原的臉色蒼白、全身僵硬,河野為了緩和他的情緒,慢條斯理地說:「柳原證人,你是佐佐木庸平先生的主治醫師,對吧?」 「是的。」 「病患在賁門癌手術之前進行胸部X光檢查,發現左肺下葉有陰影,你當時是不是曾向財前教授建議進一步做斷層攝影?」 「不,沒有那回事。當時財前教授說,這個陰影應該是肺結核的舊病灶,但也不能排除轉移灶的可能性。因此,反倒是教授提醒我要注意手術開腹時的狀況。」 柳原聽從財前的指示,說出事前已經套好的證詞。 「手術之時,你擔任第一助手,請問當時的情形如何?」 「就如財前教授的診斷,胃賁門部的後壁有拇指大小的癌症,該癌症並沒有轉移到周圍的腹部臟器。教授顧慮到手術前的胸部陰影,因此特別詳細地檢查了肝臟,但並未發現轉移現象。當時的手術只花了兩小時十分就完成全胃切除。」 「那麼胃部病理檢查結果,是在手術後的第幾天出來的?」 「手術後第五天。」 「誰負責檢查?」 「第一外科的病理科負責人。」 「你看過組織標本嗎?」 「是,我看過。」 「看過之後,您有什麼意見?」 「我的意見和檢查報告一樣,癌症僅止於黏膜內,不可能有血管侵襲,是單純的早期癌。我因此松了一口氣。」 「你過去曾做過病灶整體的病理檢查嗎?」 「我只做過一次。在一年多之前,本院只針對單一病灶,做過代表性切片。這是本院一直以來的慣例。」 「瞭解。那麼剛才的病理檢查結果,是否促使你完全排除轉移的可能性?」 「檢查結果出來後,我確實更加認定手術前的胸部陰影只是結核舊病灶,不過並不能完全排除轉移的可能。」 「那麼病患在手術後一個星期,開始出現呼吸困難的跡象,當時你做了什麼樣的處置?雖然你已經在第一審時說過了,不過麻煩再重複一次。」 「在病患發作之前,恢復的狀況都非常順利。因此當護士報告病況時,我相當驚訝,立刻沖到病房。當時佐佐木先生的痰噎在喉嚨裡,看起來相當痛苦,我立即請教財前教授,是否要注射腎上腺素和鎮咳劑?教授說,手術已經過了一個星期,如果是術後肺炎,也未免發生得太晚了。話雖如此,假設當時的胸部陰影是轉移灶,但那麼小的陰影不可能在短時間急速增長,造成癌性肋膜炎。就病患高燒的情況看來,只能判斷這是術後肺炎。因此他指示注射氯黴素。」 「注射結果有效嗎?」 「注射十二個小時後,次日早晨病患轉為輕度發燒,咳嗽的症狀也改善了。但是中午左右又開始發高燒,痰也積在喉嚨裡,我再度跑去向教授請教。教授說我注射氯黴素的方式不對,應該需要更大量的刺激,因此原本每六小時注射五百毫克,改為每四個小時注射一次。」 「那麼請問,當時您是否向財前教授建議做胸部X光檢查?」 「不,我相信那是術後肺炎,因此並沒有做這樣的建議……」柳原再度做了偽證。 「瞭解。另外再請問,財前教授在出國前,是否針對胸部轉移灶提過什麼意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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