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長篇 > 白色巨塔 | 上頁 下頁 |
一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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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聽席上頓時出現了一陣騷動。因為,傳喚大河內教授訊問將觸及案件的核心,這也是這場官司的關鍵。 接著,負責病房的護士石川千代子站在證人席上,接受了有關佐佐木庸平在手術前後的狀態,以及死亡時情況的訊問。但被告一方似乎事先已經充分討論過,她的證詞和金井副教授的證詞如出一轍,雖然原告律師關口的反對訊問很犀利,但仍然無法獲得任何有利於原告的證詞。 針對護士石川千代子的詢問結束後,審判長向原告律師關口和書記員確認已經完成了下一次傳喚證人的手續後,便宣佈休庭。 「今天的審理到此結束,下一次將在十月二十二日下午一點開庭。」 * * * 浪速大學附屬醫院門診處的氣氛顯得慌亂不安。因為財前教授的醫療疏忽官司將於這一天下午一點在大阪地方法院開庭,病理學研究室大河內教授將擔任原告證人,報告解剖佐佐木庸平遺體的情況。除了沒有輪到門診的教授,連輪到門診的教授和副教授都在正午以前結束門診,準備前往旁聽大河內教授的證詞。 正在第一外科門診的財前一早到醫院時,就已經敏感地嗅到這種氣氛,也為此感到很不痛快。但他表面上卻坦然如平常,接二連三地為病人診察,並不時地瞥著腕表上的時間。當財前為一位胃潰瘍病人做完診察後,佃講師善解人意地提醒他:「教授,時間差不多了……」 「啊,已經這麼晚了。那,這裡就交給你了。」 然後,他對身後的年輕醫生說:「佃講師會接我的班,要好好學。」 說完,財前便站起身來。 財前踏著穩重的步伐走進二樓的教授室,終於松了一口氣,脫下白袍,按下桌上的對講機要了份簡餐。當三明治和紅茶端來時,財前一邊吃著三明治,一邊思考著一個半小時後,大河內教授在法庭上的證詞內容。 病理解剖學報告是將解剖時肉眼觀察的情況、顯微鏡檢查、生物化學檢查和組織學檢查的各項結果做成記錄。雖然記錄本身是死的,但只要從記錄推斷臨床過程的方法不同,便會產生微妙的差異,進而對判斷財前的診斷和治療是否正確產生決定性的影響。財前很清楚,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大河內教授都會遵守身為醫學人員的公正、嚴謹,即使以原告證人身份出庭,也不會因同情原告而講出任何帶有私心的證詞;同樣,也不可能因為財前是自己任教的大學醫學部最年輕的教授以及曾有在他的病理學教室內學習過的經歷,就會對財前特別通融。 財前剩下一大半的三明治,看了一下時鐘,還沒有到正午。沿著河邊走到法院只要十分鐘,但財前分分秒秒都感受到時間的逼近,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躁和不安。電話鈴突然響了,他拿起了電話。 「喂,是我啦。」 「原來是爸,你好……」 「一點都不好。我從剛才就一直在擔心大河內教授的證詞。我那麼再三拜託鵜飼教授,要他去向大河內教授那裡下點工夫,他卻什麼都沒有做!今天就要開庭了,我怎麼靜得下來!」又一恨恨地說。 「我也一樣。上次和鵜飼醫學部長、河野律師一起吃飯時,鵜飼醫學部長認為最好不要驚擾到大河內教授,既然他這麼決定了,也沒辦法了。」 「沒辦法……怎麼可以就這麼算了!大河內教授今天的證詞,不僅會影響你,也可能會影響到我的財前婦產科!趁現在時間還早,我想要打個電話給鵜飼醫學部長,請他去拜託一下大河內教授。」 財前似乎可以看到又一晃著像海怪般的滑溜光頭,一臉焦急的樣子。 「不行。經過上次的教授選舉,你應該很瞭解大河內教授的為人了。你還記不記得在決選投票的前一晚,岩田先生和鍋島先生在你的唆使下去大河內教授家請托時,不僅碰了一鼻子灰,大河內教授還差一點在第二天的決選投票時抖出岩田和鍋島的事?這一次,如果我們再做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會徹底激怒大河內教授,那就真的一切都完了。」 財前壓低了嗓門說著,又一也無話可說了。 「爸爸,就照鵜飼教授的意思辦。否則,反而會弄巧成拙。」他再三叮囑。 「雖然我不太同意,不過,既然你這麼說,就聽你的吧。」又一無可奈何地掛上電話。 鵜飼拿起桌上的數據,匆匆忙忙地走出了醫學部長辦公室,走向病理學研究室。在昏暗的走廊向左轉,來到病理教授室的門口,雖然上面掛著「謝絕會客」的牌子,但鵜飼不予理會地敲了門,還沒等裡面的回應,就推門而入。 大河內一臉不悅地轉過臉來,一看到鵜飼,露出訝異的神情。 「抱歉,打擾你研究,我剛好路過這裡。之前你申請的病理學教室的設備預算已經編列好了,所以拿來給你。」鵜飼說完,把數據放在大河內的桌上。 「謝謝你那麼客氣。雖然你是順路,但也不需要親自送來。」大河內毫不客氣地說道。 鵜飼拿起大河內桌上的病理學雜誌:「你在這個月的病理學雜誌上發表的《對最近的致癌學說——細胞呼吸障礙說的考察》是一篇很有獨到見解的論文,我已經拜讀過了。」鵜飼露出了感佩之意。 「你是專攻老年病學的走紅專家,沒想到竟會對這種論文感興趣。」大河內語帶諷刺。 鵜飼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說:「對了,今天你要去大阪地方法院當證人吧。」 「對,下午一點開始,我也差不多該走了。」 大河內拿起了病理解剖的記錄,鵜飼瞥了記錄一眼。 「臨床組所有的人都在關心大河內教授會發表怎樣的解剖報告,今天應該會有很多教授和副教授會去旁聽。因為,你的證詞內容或多或少地會對我們臨床醫生今後的診療行為產生影響。」他不露痕跡地刺探著大河內的想法。 「是嗎?」大河內興味索然地敷衍了一句,白顧自地準備出門。鵜飼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談了。 「這場官司受到社會上很大的關注,也引起廣泛的討論,這已經不是財前教授個人的問題,而是攸關浪速大學醫學部的名譽和權威了。所以,無論如何,財前教授一定要打贏這場官司!」他意味深長地說道。 大河內轉過臉來,尖挺的鷹鉤鼻對著鵜飼。 「為什麼財前一定要贏?」 「如果財前教授不幸敗訴,被判有明顯的醫療疏忽,浪速大學附屬醫院四十年的信譽會如何?而且,這將給實際診察病人的臨床各科教授帶來很大的困擾……」 他的話音未落,大河內教授就說:「教授會選出這種人當教授,就必須負責,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我所認為的名譽和權威,是如何正確追究、明確一個病人的死因。為了包庇財前而做出有違醫學、不負責任的證詞,才是對本校名譽和權威的更大傷害。」 大河內不等鵜飼回答,就立刻說:「我要走了。」 說完,他提著大皮包,推開了教授室的門。 滿頭白髮、瘦削幹練的大河內教授站在證人席上時,比上一次有更多醫學人員參與的旁聽席上頓時充斥著一股緊張的氣息。財前坐在被告席上,神情嚴肅地望著大河內。坐在原告席上的佐佐木良江和小叔信平,也用充滿期待的眼神注視著毅然地站在證人席上的大河內教授。 審判長把書證放在桌上,按規定訊問了大河內教授的姓名、年齡、住址、職業等。宣誓結束後,宣佈:「由原告律師開始主訊問。」 原告律師關口面對著大河內:「為什麼會解剖佐佐木庸平先生的遺體?」 「因為家屬通過臨床的主治醫師提出了要求。」 「是因為死因值得懷疑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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