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被禁止的基督 | 上頁 下頁


  斯奈特和威廉趕到感化院,那裡警笛瘋狂地響著,一片混亂。在斯奈特的厲聲催促下,威廉的汽車一頭撞進大門。車還未停穩,斯奈特便縱身跳下車去,一把抓住旁邊的一個看守,「發生什麼事了?」

  「一隻耗子!」那當兵的趕緊說道,然後便同其他的看守朝牢房沖去。

  斯奈特還沒有走進恰普曼的房間便聽見他在咆哮。進屋後看見他地手拿著電話筒,一手拿著步話器。跟在後面的威廉瞟了一眼桌子上狼藉的早餐。

  看見斯奈特進來,恰普曼的身體僵直地挺立著,遲疑一下才說:「周圍都已經封鎖了,情況已經控制住了,」一幅忠於職守的樣子。

  「出了什麼事?」

  恰普曼用手抹一下油亮的額頭,「早上放風時,有些犯人爭先到外面來,結果打了起來。情況一度失控,不過形勢已經控制住了。現在沒事了。」

  「是嗎?」斯奈特按捺住一肚子的火問道,「你的犯人經常都會鬥毆嗎?」

  「不,長官,以往沒有過。」恰普曼答道。「大部分犯人都是,不,都曾經是不安分者。」

  「你是說他們都是基督徒?」

  恰普曼點點頭,「但他們都接受了電擊治療。通常他們還是守規矩的。」

  斯奈特瞟了一眼威廉,問恰普曼,「我要的人也參加了鬥毆?」

  「沒有,他在囚室裡。」

  「你肯定?」

  血紅色從恰普曼那本來蒼白的臉上泛出來。「衛兵報告說,所有牢房裡的人都在,不過在混亂當中……」

  「我勸你現在就去看看吧。」斯奈特咬著牙說道。

  恰普曼領著一群人匆匆出了他的辦公室,穿過大廳來到一間四面封閉的監控室。牆邊是一溜監視器,至少有十二個,屏幕前站著一個模樣像是稻草人的監控員,戴著深度近視眼鏡。見他們進來,一下子跳起來立正,扶了一下眼鏡架。

  「第三區!」恰普曼大吼道。

  「是,長官。」那看守手忙腳亂地跑到一台破舊的控制台跟前,擺弄一個忽閃忽閃的小按鈕,又抬頭看著中間的一台監視器,那姿勢像是說,他們一直都在監視第三區呢。

  「看49室!」在遙控器操作下,監視器探頭沿著軌道滑過一個個囚室前,熒光屏上可以看見藍色的囚室號碼,52,51,51……但監視器的鏡頭再不肯往前走,所以49室便始終看不見。

  「它是不可能卡住的,一定是有什麼東西塞在軌道上,」衛兵的神情有點神經質。

  「叫這區的負責人!」恰普曼命令道。

  衛兵伸手去拿電話筒,但斯奈特不耐煩地打開他的手,「不用了,我們去看看吧。」

  ***

  監獄的走廊上,新來的看守巴托夫斯基在前面帶路,後面是一個長滿亂蓬蓬白髮的老頭,手裡緊緊攥住一個帆布旅行袋。

  巴托夫斯基從前曾經想當一個警官,或者最好是參加秘密局,但他十幾歲的時候左耳感染化膿,從此聽力受損,所以只好帶著終身的遺憾到這低級安全部門來做獄卒了。看守是感化院裡最低賤不過的工作了。但他有一個家——妻子和兩個孩子——要養活,為此他得感謝每月給自己付帳的人,那怕是由這家叫感化院的監獄付帳呢。

  老頭步履有些瞞珊,巴托夫斯基便回過來用手稍稍揪住他的手肘。老頭今天獲釋了。巴托夫斯基瞟一眼那身皺巴巴的舊衣服,還有那雙空洞洞的眼睛。他們管他叫教士。這傢伙早就該放出去了。他們給他施行了好多次的電擊療法,直到確信他過去的信仰已經枯萎,就像昨日切下來的洋蔥圈一樣。巴托夫斯基想問問這老頭,他對自己獲釋有什麼想法,今後有什麼計劃,他家裡還有什麼人沒有。但那樣一來,老頭沒准又會對自己引述一番聖經,把他那已經一鍋粥似的腦袋裡的可憐的剩餘物再傾倒一遍。那怕像巴托夫斯基這樣新來的獄卒,也知道不可以跟教士這樣的人交談的。

  他們從恰普曼的辦公室門前經過時,正好那幫人一湧而出,沖到監控室去。巴托夫斯基一把將老頭拉到門的旁邊,讓那幫人先走過去。那些人一個個臉色緊張,特別是那個衣著考究的紅頭髮的軍官。而恰普曼的樣子像是站都站不住似的。

  「這裡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巴托夫斯基自言自語道。

  老頭沒有回答他,只是抬起頭,好像被頭上的閃爍的熒光管吸引住了,「今天我要在洗衣房幹活嗎?」

  巴托夫斯基搖搖頭,牽著老頭往通出口的那個區走去。「那個衣著堂皇的大傢伙到這裡來幹什麼呢?」他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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