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巴濟裡奧表兄 | 上頁 下頁 |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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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無背沙發沿上一動不動,幾乎要滑下來,兩隻胳膊無力地下垂,目光呆滯,臉色蒼老,頭髮散亂。巴濟裡奧慢慢在她旁邊坐下:「你在想什麼?」 「什麼也沒有想。」 他伸出胳膊摟住她的腰,說他一定要找個小房子,兩個人更自在,更隨便;在她家裡確實不夠謹慎…… 他一面說,一面不時扭過臉去噴一口雪茄煙。 「你不覺得我天天來這裡會弓愧人們注意嗎?」 露依莎猛地站起身,提醒他,塞巴斯蒂昂已經說過了!……說話聲音都有些狂亂了: 「已經太晚了!」 「說得對。」 他跟著腳尖拿來帽子,又吻了她一陣子才走出去。 露依莎感到他劃了一根火柴,又慢慢把門關上。 現在剩下她獨自一人,像個白癡一樣;環顧了一下四周。客廳似乎太寂靜了,蠟燭上搖曳著紅色的火苗。她眨了眨眼睛,嘴裡發幹。無背沙發上的一個軟墊掉到了地上,她揀起來放回原處。 她像個夢遊症患者一樣走進臥室。儒莉安娜拿來了帳單,等一會兒就把燈端來…… 儒莉安娜已經摘下假髮,快步上樓,到了廚房裡。剛剛打了個盹的若安娜正在伸懶腰,張著大嘴打哈欠。 儒莉安娜開始收拾燈芯,手指顫抖,目光異常明亮;慢慢於咳了幾聲後,對著安娜說: 「那麼,夫人的表兄幾點鐘來的?」 「你剛出去他就來了,正好敲響9點。」 「啊!」 她端著燈下了樓,感到露依莎還在臥室脫衣服; 「夫人要茶嗎?」口氣關切備至。 「不要。」 她走進客廳,關上鋼琴,雪茄氣味嗆人。她往四周看看,輕輕朝前邁了一步……她突然蹲下,神情緊張:無背沙發旁邊有個東西閃閃發光。原來是露依莎的一個金箍玳瑁髮卡。她踞著腳尖走進去,放到梳粧檯上。 「誰在那兒?」臥室裡傳出露依莎困倦的聲音。 「是我,夫人,是我。我把客廳關上了。晚安,夫人!」 這時候,巴濟裡奧走進了格雷米奧,到各個室看了看,幾乎都空無一人。有兩個傢伙正彎著腰,雙手拿著報紙讀著,樣子很是悲傷。稀稀落落幾個穿白褲子的人圍著小圓桌津津有味地吃烤麵包片。窗戶關得嚴嚴實實,在這炎熱的夜晚,加上汽燈的燈光,顯得更加憋悶。他正要下樓,一個檯球室裡突然傳出怒氣衝衝的爭吵聲,雙方互相喊叫、咒駡:「撒謊,你這頭蠢驢!」 巴濟裡奧停住腳,側耳細聽。突然沉寂下來,其中一個人心平氣和地說: 「你下杆吧!」 另一個聲音寬宏大量地回答: 「剛才你就該這樣做。」 但是,爭吵立刻再次爆發,罵聲驟起,聲音尖利,下流話不堪入耳。 巴濟裡奧走進檯球室。雷納爾多子爵站在那裡,拄著球杆,表情嚴肅,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對手開球。可是,一看見巴濟裡奧就飛快地迎上去,興致勃勃地問: 「怎麼樣?」 「剛才出來。」巴濟裡奧咬著雪茄說。 「總算辦成了,嗯?」雷納爾多瞪著眼睛,興高采烈地叫道。 「辦成了!」 「還好,夥計,還好!」 他激動地拍了拍巴濟裡奧的肩膀。 人們叫他趕快下杆;他探著身子,一隻腳懸在空中以打得更准,嘴裡還說著,但這種姿勢使他口齒不清了: 「祝賀你,祝賀你,因為這種事一開始不能著急……」 「噠!」沒有能連撞兩球。 「贏不回老本了!」他帶著火氣嘟囔說。 他走到巴濟裡奧身邊,一面往球杆上打滑石粉一面說: 「你聽我說……」 接著湊到他耳邊嘀咕了一句。 「夥計,她像個天使!」巴濟裡奧歎了口氣。 第二天上午,是儒莉安娜來叫醒露依莎的。她站在臥室門口,壓低聲音,神秘地說: 「夫人!夫人!有個傭人送來這封信,說是從旅館來的。」 她躡手躡腳地去打開一個窗戶,又小心而又神秘地回到臥室門口: 「他在門口等您的回信呢。」 露依莎睡眼惺忪地打開藍色大信封,信封有縮寫名稱——一朵皇冠花下面的兩個字母「B」。 「好,沒有回信。」 「沒有回信。」儒莉安娜過去告訴傭人,他還靠在扶手上等候,嘴上叼著一支大雪茄,持著黑黑的側須。 「沒有回信?好,日安。」他例行公事似地把手指舉到禮帽檐上,沿著街道一搖一晃地走了。 「這男人蠻不錯!」她上樓梯去廚房時心裡暗想。 「儒莉安娜太太,誰敲門來著?」廚娘馬上問。 儒莉安娜嘟囔著說: 「沒什麼人,是時裝店送了個口信來。」 從上午起,若安娜就覺得她「神態異常」:7點鐘就掃地,撣灰塵,抖衣服,擦餐廳的玻璃窗,整理架子上的餐具,一直忙個不停!若安娜還聽見,打開的陽臺上那幾隻金絲雀在陽光下尖聲叫起來的時候,她在唱《心上的信》。來到廚房吃早點,儒莉安娜也不像往常那樣說長道短,似乎有什麼心事,有點神不守舍。 若安娜不禁問道: 「覺得病情加重了嗎?」 「我?感謝上帝,我沒有感覺這麼好過。」 「我看你不想說話……」 「我這心裡說得歡著呢……我並不總是想胡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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