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巴濟裡奧表兄 | 上頁 下頁 |
二 |
|
「鳥兒也熱得掉到地上了!」她關上窗戶,「你想想,現在阿連特茹省該是個什麼樣子!」 她來到若熱身邊,靠在他的安樂椅上,慢慢撫摸著他黑黑的頭髮。若熱望著她,已經為即將分離而感到悲傷;她室內便袍的頭兩個鈕扣沒有扣,可以看到又白又細嫩的胸脯上半部分和內衣的花邊;若熱憐愛地替她扣上鈕扣。 「你的坎肩呢?」 「大概漿好了吧。」 為了知道個究竟,她喊了一聲儒莉安娜。 隨著一陣漿洗過的裙子發出的喜氣洋洋的患竄聲,儒莉安娜進來了,一面走一面神色慌亂地整理著項練和飾針。她看上去40歲左右,非常消瘦,顯得很小的五官仿佛擠壓在一起,臉上泛著心臟病患者那種混濁的土黃色調,只有一雙深陷的眼睛很大很大,總是塗著紅色眼影的眼皮下面閃動著一對帶血絲的不肯安分守己的眼珠,似乎總是充滿好奇。她戴一副模仿兩條辮子的絲線假髮,腦袋顯得更加碩大,鼻翼習慣性地抽搐個不停。』胸脯撐不起上衣,只得靠漿得平平整整的裙子托起下擺,露出那雙緊緊擠壓在帶黑色金屬飾片的靴子裡的漂亮的小腳。 她帶著非常重的裡斯本口音說,坎肩還沒有漿好,實在沒有時間。 「我囑咐了你多少遍呀,儒莉安娜!」露依莎說,「好,你去吧,你看著辦吧,反正今天晚上必須把漿好的坎肩裝進手提箱。」 她剛剛出門,露依莎就說: 「若熱,我恨這個女人!」 儒莉安娜來到她家已經兩個月了,露依莎無法習慣女傭的醜陋的長相和古怪的動作,不習慣於她說「帽子」、「剪子」和發顫音時那種裡斯本腔調,不習慣於聽她釘著金屬片的鞋跟發出的聲響。星期天,女傭的假髮、著意顯示的腳和黑色羔羊皮手套都刺激她的神經。 「太討厭!」 若熱笑了: 「可憐,她是個可憐的女人!況且,她漿衣服是把好手嘛!」在部裡,同事們總是驚奇地端詳他的衣服,「朱裡昂說得好,我的衣服不是漿的,而是上了一層瓷釉!她不夠和藹,當然不夠和善,但還算得上勤快,說得過去……」 他雙手插在天鵝絨褲子口袋裡一邊站起身來: 「親愛的,還有,維爾仁尼婭姑媽患病的時候她照顧得不錯……簡直是個天使!」他又嚴肅地重複了一遍:「無論白天黑夜,她像個天使一樣照看姑媽!親愛的,我們欠著她的情分!」說著,他又開始卷一支煙,表情莊重。 露依莎一言不發,拖鞋尖挑著室內裙袍的鑲邊不停地顫動,眉頭微皺,眼睛盯著指甲說: 「無論如何,要是我對她翻了臉,就能把她打發走。」 若熱停下來,在鞋底上劃著火柴: 「我親愛的,除非我同意。對我來說,這是個知恩報恩的問題。」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杜鵑掛鐘敲響了中午12點。 「好吧,我去上班了。」若熱走到她身邊,雙手抱住她的頭。 「好一條小腹蛇!」他溫柔地低聲說。 她笑了,抬起明亮、溫柔而又迷人的褐色眼睛望著丈夫。若熱憐愛地在她眼皮上留下兩個響吻,又溫柔地捏了捏她嬌嫩的嘴唇: 「親愛的,想讓我帶點什麼回來嗎?」 「別回來得太晚了。」 「去送幾份文件,乘車去,很快……」 他心滿意足地走了,用出色的男中音唱著: 金色的上帝, 無以倫比的世界, 啦啦!啦,啦,啦! 露依莎伸了伸懶腰。還要換衣服,真沒意思。她想泡在玫瑰色大理石浴盆裡,在溫暖清香的水裡打個盹,或者關上窗戶,躺到綢緞吊床上,在音樂聲中搖晃!她抖了抖拖鞋,非常溫情地望著自己嬌小的腳,腳白得像牛奶,隱約可以看到藍色的筋脈。一系列的小事湧上腦際:買一雙綢料襪子,準備若熱路上的乾糧,洗衣店弄丟了三塊餐巾…… 她又伸了伸懶腰,隨後光著腳、跟著腳尖跳到櫃子邊,從旁邊的書架上取出一本已經折皺的小說,轉身回來,半躺在安樂椅上,用手指輕輕撫摸著耳朵,專心致志地讀起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