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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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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我在一點半鐘去找範諾登,這是先前約好的。他曾預先告訴過我,如果不開門就是說他在同某人睡覺,也許是他那個格魯吉亞女人。 他還是露面了,剛剛大吃大喝了一頓,不過像往常一樣顯得疲憊不堪。他一起床就詛咒自己、詛咒工作、詛咒人生,他一起床便百無聊賴、心煩意亂,想到自己昨夜沒能死去便懊惱不已。 我在窗旁坐下盡力勸慰他一番,這是一件很乏味的事情,必須哄得他真的起床。早晨--淩晨一點到下午五點都是他所說的「早晨」--他常利用早晨的時間沉涸於幻想之中,多半是重溫往昔的舊夢,回憶他的「娘兒們」。他努力去追憶她們是如何離開他的,在一些關鍵時刻同他說了什麼,他是在哪兒跟她們睡覺的等諸如此類的瑣事。他躺在床上咧著嘴笑,詛咒謾駡,同時以那種奇怪的、令人生厭的方式用手指比劃,似乎要表明他對此類事情已深惡痛絕,不屑用語言表達。床頭掛著一隻灌洗器,這是他用來應付「緊急情況」的,是為「處女們」預備的,他總像一頭警犬一樣追逐她們。跟某一位這些神話中的姑娘睡過後他仍稱她為處女,而且幾乎從不提她的姓名。「我的處女,」他總這麼說,如同他說「我的格魯吉亞女人」一樣。進衛生間前他說,「如果我的格魯吉亞女人來了,叫她等著,說這是我說的。聽著,你若願意要就要她好了,我已經煩她了。」 他斜眼看看天氣如何,深深歎了口氣。若是下雨他便說,「他媽的這鬼天氣,叫人難受。」若是陽光明媚他又說,「他媽的這鬼太陽,叫人睜不開眼。」正要刮鬍子,他猛然想起沒有乾淨毛巾了。「這個他媽的鬼旅館,他們太吝嗇,連每天給一塊乾淨毛巾都捨不得!」不論他幹什麼,到哪兒去,事情總是不對頭,不是來到了一個鬼國家便是找了一個鬼工作,或者就是某個鬼女人把他弄得不舒服。 他嗽嗽喉嚨說,「我的牙齒全壞了,這都是因為他們這兒給人吃的鬼麵包。」他大張開嘴,扯開下唇叫我看,「看見了嗎?昨天拔了六顆牙,要不了多久就得重裝一副假牙,這就是為生計奔波的結果。我到處遊蕩的時候全部牙齒都好好的,眼睛也很明亮。現在再看看我!我還能玩娘兒們真是不簡單。老天,我想找個有錢的娘兒們--像卡爾那個小滑頭找的一樣。他給你看過那個女人給他寫的信了嗎?你知道她是誰?他不肯告訴我她的名字,這個狗東西……他怕我把她從他身邊奪走。」他又嗽嗽喉嚨,盯著空牙洞看了許久。他憂傷他說,「你比我走運,至少還有朋友,而我,除了那個用他的有錢女人逗我發瘋的小滑頭以外,我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他說,「聽著,你認識一個叫諾爾瑪的女人嗎?她整天在大教堂附近閒蕩,我看是個搞同性戀的。我昨天把她帶到這兒來,在她屁股上搔癢了……我甚至把她的褲頭褪下來了……後來我厭煩了。老天,我再也不願那樣勉強什麼人了,那不值得。她們要麼幹,要麼別幹--浪費工夫跟她們搏鬥是愚蠢的。在你正跟一個小婊子拼命搏鬥時,也許外面露天咖啡座上有十來個娘兒們恨不得馬上跟你睡呢。這是真的,她們全為了跟人睡覺到這兒來,她們認為在這兒幹沒有罪……可憐的傻瓜!有些從美國西部來的教師是貨真價實的處女……我說的全是真的!她們整天坐著想這件事,你根本不用怎麼挑逗她們,她們正巴不得呢。那天我弄了上個結了婚的女人,她說她已有六個月沒有跟人睡過了。你能想像到嗎?老天,她十分上勁兒!我還以為她要把雞巴從我身上吸下來呢,她還一直哼哼卿卿的。『你怎麼樣?』她不住地這樣問,像瘋了一樣。你知道這個婊子想幹什麼? 她想搬到這兒來往。你想想!她問我愛不愛她,可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從不間她們的名字……也不想知道。這些結過婚的女人!老天,你若見到我帶到這兒來的所有結過婚的女人,你就再也不會想入非非了。這些結過婚的女人比處女更糟,她們根本不等你動手--她們自個兒替你把那玩藝兒掏出來,過後她們還要談論愛情,真叫人噁心。告訴你,我真的恨起娘兒們來了!」 他又瞧了一眼窗外,在下檬檬細雨,五天來一直這樣下著。 「喬,你去多姆大飯店嗎?」我叫他喬是因為他叫我喬,卡爾同我們在一起時也是喬。每個人都是喬,因為這樣簡便些,還可以愉快地提醒你別把自己看得太重了。言歸正傳,喬不想去多姆大飯店--他在那兒欠的錢大多了。他想去「庫波勒」,想先在那兒溜達一會兒。 「正下雨呢,喬。」 「我知道,去他媽的!我得運動運動,我得把肚子裡的髒東西沖洗出去。」聽他這麼說,我產生了一種印象--全世界都包孕在他肚子裡,在那裡面腐爛。 穿衣戴帽時他又陷入一種半昏睡狀態,他站著,一隻胳膊穿過外衣袖子裡,帽子斜扣在頭上。他開始大聲說夢話--裡維那拉避寒地,太陽,如何在偷懶中虛擲了一輩子光陰。他說,「我對生活的全部要求不外乎凡本書、幾場夢和幾個女人。」他沉思著喃喃自語,同時帶著最最溫柔、最最陰險的微笑望著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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