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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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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對不起。還帶來了美肴。你快吃吧。」 「可您不是已經吃過了嗎?算了。我肚子不餓。」阿馨大概不願意一個人吃,才這麼回答。 「我只喝了啤酒,飯還沒吃,我就吃你這個吧。」 阿馨一下子露出了快活的神情。說:「好,那咱們就一塊兒吃。」說著站起來問道:「廚房間是這邊吧。」她走出房間。 魚津身子倚著桌子。他到這時候才覺得很累,甚至靠著桌子都感到吃力,想躺下來。從早晨起一直緊張著的精神,隨著醉意襲來,一下子松垮了。魚津想現在最好是單獨一個人呆著。他雖想到阿馨在不熟悉的廚房裡可能會有困難,然而自己已經累得不能動彈了。 過了一會,阿馨沏好茶端了進來。茶壺裡裝滿了濃茶,連同兩個茶碗放在託盤上,還有一碟蘸壽司用的醬油。 「醬油是哪兒來的?」 「我估計您這裡沒有,所以裝在小瓶裡帶來的。」 「想得真周到!」魚津嘴上這麼說,而心裡卻急切地希望只留下自己一個人。他往嘴裡塞進了兩三塊壽司,便擱下了筷子。 「您很累了。」 「不,沒什麼。」 「還說沒什麼呐!您躺著吧。」 魚津又說了一遍:「沒什麼。」 「您這不是已經累得精疲力竭了嘛!」 隨著阿馨這句話,魚津躺倒在席墊上了。他已經顧不得體面不體面,閉上眼睛,忘了阿馨就在身邊。 魚津覺得如人五里霧中。嘴裡嘟嚷著「看不見」、「哪兒也看不見」這句沒有意義的話。 魚津就這樣躺了一會。他忽然清醒過來,抬起了頭。這時候,坐在桌子對面的阿馨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她伸得筆直的兩手撐在雙膝上,俯著臉,似乎強忍著嗚咽。 「你怎麼啦?」魚津坐起來問她。 阿馨依然保持原來姿態,紋絲不動。一會兒,她用手帕揩了揩淚水濡濕的雙眼,抬起了臉,表情是嚴峻的。她那被淚水潤濕的眼睛,魚津看起來覺得格外晶瑩。過了片刻,阿馨裝出笑臉,而那笑臉又使魚津覺得分外清秀。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我是有點兒醉了。」 「太氣人啦,儘管試驗的結果是那樣,可是為什麼他們不相信魚津先生的話!魚津先生不是多次講過,登山繩是斷掉的嘛。」阿馨這些話,好象是在面對著看不見的「他們」說的。魚津感到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溫暖的情感向自己身上滲來,輕柔地撫動著自己的心房。 「也有些人懷疑你哥哥會不會是自殺。」 阿馨瞪大眼睛「呀!」了一聲,「那是真的嗎?」 「哪能!真的還了得!」 「可不是。」 「不過,假設他有什麼要自殺的念頭的話,你怎麼想?」魚津想聽聽阿馨會怎樣回答。 「這……可是,我想,不管有什麼天大的事,哥哥也不會在山上自殺的。您說呢?」 「當然不會自殺。哪有在山上自殺的登山運動員!有的話,那是冒牌的!」魚津的語調是激動的。接著又說:「還有一些人認為登山繩松脫了,而我是在掩飾他的過失。」 「喲!」阿馨又和剛才一樣,瞪大了眼睛。「不會有那種事吧?」 「哪會有!」 「那我放心了。您和哥哥是不會出這種紕漏的吧?」 「那是不會的。我們不是一年兩年的工夫了。我只不過告訴你,有這樣那樣的看法罷了。」 「他們怎麼搞的!您不是說斷掉的嘛!真是壞心眼!」 「憑我一個人說,是說不通的喲。」魚津覺得和阿馨這麼說著、說著,心情輕鬆多了。他觸到一顆純樸的心——它能夠相信自己的每一句話。 「您為哥哥陷入困境,這叫我很難過。我想替您出點力,可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要是男人的話,這會工夫我會約您一起上山的,可是……」 「這不是你哥哥一個人的事,是我和你哥哥兩人弓!起的事件。暫時是會有各種各樣的看法,但是以後問題會水落石出的。」 阿馨憂心忡忡地應道:「是嗎?」 「我打算等雪一開始融化就立即上山去。只要找到你哥哥的屍體,就算解決一半疑問了。我們將發現登山繩系在他身上,同時也不會看到遺囑或類似遺囑的東西。」 「哎呀!真的對哥哥有這麼些懷疑嗎?哥哥有什麼地方值得人家這樣懷疑的嗎?」 「沒有的!」 「不過,我想要是一點兒也沒有的話,就不會引起這種懷疑的吧。」 「抱著這種看法的,只是極少數人。」 「八代夫人?」阿馨這句話,簡直是一針見血。魚津愣了一下,看了一下阿馨。 「是的吧?」 「不。」魚津含糊其詞地答道。覺得沒有任何必要把小阪和八代美那子的隱私告訴阿馨。 阿馨接著又說:「不知怎麼的,我總以為是的。前些時候,我拿著哥哥的照片去看望八代夫人。可是她對哥哥沒有一點愛情。我以前一直會以為哥哥和她是相愛的,我一定是猜錯了。是嗎?」 「這……」魚津還是支支吾吾的。「不管怎樣,找到了你哥哥的屍體,那些疑神疑鬼的問題,都會煙消雲散的。然後就只剩下兩個問題——要麼是登山繩自己斷,要麼是我割斷的。」 「你割斷?什麼話!」 「無聊,但也沒辦法。這兩個問題遲早總會有辦法解決的吧。無論怎樣,得在最近期間去發掘你哥哥的屍體。」 「我可以跟著去嗎?」 「當然可以。不過,現在雪還深,恐怕困難。」 「不要緊的,雖說我不是登山運動員,但是滑雪也許比您還拿手呢。」阿馨說著,臉漲得緋紅,連魚津也吃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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