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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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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常盤大作坐上桌子,右手拿著的話筒依然貼在耳邊。一坐下就用左手摸出煙盒,抽出一支煙叼在嘴上,然後朝著旁邊的人撅了撅下巴,示意借火。 魚津看到了,趕緊用打火機給他點上火。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覺得討這麼點好也是應該的。這期間,常盤繼續和電話線那一頭的人閒話,對方可能是總經理。 「……不,這可不大好辦。馬上處分也可以,不過現在一辭職,任他大寫特寫可就麻煩了。難保他不這麼幹,是時髦的青年嘛……是,知道了。您就暫且交給我處理吧……聽說有三章,大概明天還會登。不過,看來明天的不怎麼樣……這樣吧,經理先生,佐倉先生那邊就請您疏通疏通羅……是呀,那恐怕是得低頭道歉的。無論如何請多道歉就是啦……我著,偶爾出這麼點事也好啊……噢,不,當然不好。好,那就這樣。」常盤就此擱上了話筒。然後露出一副卸下擔子、喘一口氣的神態。 「這是序幕,好戲還在後頭呐!」常盤這一句話不是專對誰講的。他突然想起來似地對魚津說:「喂!咱們出去一下吧。」 常盤不乘電梯,走樓梯下去。魚津跟著。 「太對不起您啦。」 「對不起——這還用得著你講!」 「真講不過您啊,經理!」 走到大樓門口,常盤說:「就稍微提前一點吃中飯吧。」 常盤領頭,在人行道上走著。寒風凜冽。 「我給您拿大衣來吧。」魚津說。他自己也想拿大衣,可是看常盤兩手插在褲袋裡的樣子,比自己還怕冷。 「不用,就要到了,這樣行啦。而且我不喜歡大衣這玩意兒。一到冬天,大家都穿大衣,自己一個人不穿也不好。不過,如果可以不穿的話,我是不穿的。」 這一點,魚津是沒法隨聲附和的。 「可是,不冷嗎?」 「冬天本來就是冷的嘛。」 兩人邊走邊談。過了日比穀的十字路口,他們便向右拐進兩旁矗立著大樓的通道,然後走進T會館的正大門。 常盤的模樣和豪華的T會館的氣派是不相配的,可是一走進裡面,門房間的女招待和茶房都和他打招呼。 「你看,不穿大衣就可以省掉一層麻煩,用不著寄大衣,是不是?」 「那倒是的……」 穿過大廳,走進了右手飯廳。茶房把他們領到靠裡邊的桌旁。一坐下,常盤就拿起菜單說:「愛吃什麼,你儘管點吧。」 魚津點了蝦子,常盤也跟著;「好,那我也來個蝦子。湯呢?」 「我不要」 「我要個湯。」 魚津等著常盤開口,可是常盤問聲不響,他也只好不作聲。 兩個人面對面吃起端來的菜。常盤邊動刀叉邊問:「還想吃點別的什麼嗎?」 魚津以眼神膘瞟菜單,說:「已經夠了。」 「夠了?胃口太小啦。」 常盤又給自已點了一隻葷菜和一隻素菜。等常盤吃完第三盤以前,魚津的視線一直茫然地掃視著有好多外國客人的飯廳裡的那幾張飯桌。 「要冰糕、草莓、咖啡。」常盤用茶巾擦著嘴,吩咐茶房。這才顯出了填飽肚子的神色。 「有件事,我想向你問個究竟。我這麼想,這次這個問題,最簡便的辦法,恐怕是試驗一下登山繩的性能。不僅我這麼想,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佐倉制繩恐怕也會採取這個辦法的。要是這樣的話,對你沒有什麼不便的吧。」 常盤的這些話使人感到問題有些嚴重。 「就是說要試驗一下登山繩會不會斷,是嗎?」魚津望著常盤的眼睛說道。 「對!」 「我也是希望這麼做的。設制一個與當時發生事故完全相同的狀況,恐怕不可能。但是如果能盡可能在接近當時的狀況下進行有良心的試驗,我很贊成。」 「好!你這麼說,我放心了。總之,登山繩斷不斷,除了根據科學試驗的結果來判斷以外,恐怕是沒別的辦法了。這樣也不一定準確,但可能最接近於準確。」然後,常盤再一次叮嚀:「行嗎?」 「行」 「那就不等性倉制繩公司開口,我們主動提出這個建議試試。試驗辦法,我負責做得公正。如果登山繩斷了,那就證明登山繩本身有毛病,如果登山繩不斷,那就沒辦法了,只能證明你有差錯,是登山繩的操作上有缺點,要不然就是……」說到這裡,常盤停了一下。 「就是我割斷的,是嗎?」 「說穿了大概就是那麼回事吧。」常盤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捏爛了碟子裡的草莓。 「無聊透頂!」 「何必那麼認真呢。所有這些無聊的事情,一經試驗就會被粉碎的。我看登山繩可能會象你說的那樣,是由於性。能上的缺點而斷的。」 常盤大作此時的語氣是冷靜的。 喝完咖啡,兩人離座。魚津用身子推著正門上沉重的回轉門,一走出門外就說:「我要到一個地方去一下。」聽不出是為了公事還是私事,他便和常盤大作分了手。 魚津朝著與常盤相反的方向,沿著大樓與大樓之間的通道,往K報社走去。魚津沒穿大衣,照理是會冷的,但是他幾乎不感到冷。他覺得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考慮。 到了K報社,在傳達室裡,請人把來意轉告文學藝術部那位約他寫「前穗高峰亡友記」的年輕的小個子記者。記者馬上拿著校樣下樓來了。 「有許多讀者來信。」青年人臉上沒有明顯的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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