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冰壁 | 上頁 下頁


  魚津知道自己有點興奮。遇見一個漂亮的女人,就變得有些反常。離開那個女人後,他覺得心情是莫名其妙的。他認為她美,而她是否真的有那麼美還很難說,因為凡是從山上下來的人,不管是誰,或多或少有著如饑似渴地要見人的心情。

  魚津想:雖不知詳情,但對方畢竟是一個與小阪乙彥有一點特殊關係的女人,為她失去內心平靜,神魂顛倒,怎麼說也是不應該的,這是一種淫亂之心。這麼說來,自己昨天深夜一個人走出客棧,打著寒顫仰望那美麗星空時的陶醉心情,從某種意義上說,也許同樣是淫亂吧。對「美」的獨佔,不管怎麼說,都帶有某種淫亂的意思。

  「總算追上您啦!」

  聽到聲音,魚津回過頭,只見美那子微喘著氣趕了上來。

  美那子的臉非常蒼白,在他們身旁,酒樓的霓虹燈將人行道染成了綠色,美那子的臉上發青就是這個緣故。但魚津並不認為這是唯一的原因。八代美那子表情嚴肅,像是有什麼至關緊要的事才趕來似的。

  「您家住在哪個方向?」

  「大森。」

  「我住在田園調布,正好同一方向。如果您覺得方便的話,我們一起乘車,讓我送您到家好嗎?」

  「那也行,不過……」魚津問道。「小阪呢?」

  「剛才在那兒和他告別了。是這樣,有點事想和您商量。沒見到您以前,並沒有這打算,見到了您才想起來的。您大概是小阪最親密的朋友吧,我常聽小阪談起。」

  「要說親密,也許是最親密的,因為從學生時代起我們就是登山的夥伴了。」

  魚津同八代美那子並肩朝土橋方向走去,在那裡等出租汽車。開來了一輛較新的中型轎車,魚津便叫住它,先讓美那子上車,隨後自己也上了車。

  魚津吩咐司機:「去田園調布。」

  「唉,那……」美那子雖然開了口,卻沒有再說下去。車子開動後,魚津鄭重地問道:「您想跟我說什麼?」

  「您是小阪的最好朋友,所以我想跟您商量。」

  魚津心想,要說和小阪親密,還需要加以補充說明,但他沒有說。自已算不算小阪的最親密的朋友,這是需要重新研究的問題。作為登山運動員,自己和小阪的確關係密切。假如自己會同誰一起死的話,那大概就是同小阪乙彥吧。但是另一方面,魚津又認為,登山運動員的結合只限於山上那個特定的場所,假如離開山之後,還一定要繼續保持山上那種密切的關係,就太煩了。山也並沒有要自己那樣做。除了登山以外,自己平時對小阪瞭解一些什麼呢?什麼也不瞭解!

  「您聽到些什麼有關小阪和我的事沒有?」美那子問。

  魚津無意間看著美那子那雙交叉著輕放在膝蓋上的雪白的手。他搖了搖頭答道:「沒有。」

  他一無所知,根本說不上知道,所以這樣回答,不能說是撒謊。

  「是這樣,剛才我把信全還給了小阪先生,那是近三年來小阪先生寄給我的。」

  魚津望著窗外的夜色,車子正行駛在濱松街附近,司機大概是想從品川到五反田,然後再去田園調布。這時,魚津突然想起了山上的漆黑夜色和寂靜的氣氛。他不知道八代美那子將要和自己商量什麼事。他心不在焉,沒有心思傾聽她的話。

  「我感謝小阪的心意,但我明白地表示,那不行!我有丈夫。」

  「那倒是。」

  「所以我想能不能請您給小阪先生說說清楚。」

  「怎麼說呢?」

  「唉呀!」美那子不知該怎麼說下去。魚津脫口而出的問話,顯然出乎她的預料,所以才這樣露出了疑難的神色。「您不願意嗎?」

  「不是不願意。」

  「托人辦這種事,受託者是會為難的,這我很清楚,不過……」

  「只是我不十分明白小阪和您的關係。記得有一次在山上的一間小屋裡,我聽小阪說到過您的名字,不過也就那麼一次。我們進山幾天後,自然而然會興奮起來,誰都添油加醋地胡謅,不管是假的還是真有其事。除了寄託於編造虛構的故事之外,是沒辦法表達那時候的心情的。大概我把小阪說的話,也當作那種故事沒認真聽,事實上幾乎什麼也沒記住。」

  這是實話,在山上愛說戀愛故事,並把自己當作主人公,而那些情節,實際上都是信口開河。不過講故事時流露出的那種愛慕別人的心情,在一瞬間裡卻是千真萬確的。魚津自己有過這種體會,也從別人身上感覺到過。

  美那子為不得不說明同小阪的關係而感到十分為難。

  「那麼,下車找個地方談談吧。」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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