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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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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方很為吃驚似地輕叫一聲,「我叫八代。」說著便向魚津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 對方的眼光從自己身上掠過時,魚津才清醒過來。從她走進店堂,來到桌邊,一直到剛才朝自己鞠躬為止,魚津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對方。其實,應該說是移不開更為恰當。魚津意識到這一點,但並不為自己的失禮而不好意思。對於遇到這類情況便會馬上臉紅的魚津來說,這有點不可思議。魚津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被對方吸引住了,而且覺得是自然而然的。 但是八代美那子在空座位上坐下後,另一種情緒鑽進了魚津的心坎,他不好再正視坐在自己和小圾中間的這位花枝招展的女人,於是把視線投向窗外。 「並不是什麼重要的會,原來估計半當中肯定能溜走,不料會議推遲一個半小時開。我約了您,自己卻遲到,真對不起!」 「哪裡,哪裡,算不了什麼。」 「一直等在這裡?」 「在這樣的地方等上半小時、一小時,我已習慣了。您說有急事,到底是什麼事?」 「想給您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待會兒給您。」她說出口後,好象馬上改變了主意,便打開手提包,「就是這。」 「這是什麼呀?」 「啊,不行,請您回到家後再打開。」 魚津感到美那子的這一句話有些生硬,他把臉轉向他倆。小阪正把一個小包塞進自己的提包裡,小包好象是用商店的包裝紙包著的。 「好,我的事情辦完了,失陪。」她好象就是為了這點事才來的。 「喲,急什麼,請喝點茶吧。」小阪說。 「我什麼也喝不下。」 魚津聽他倆這麼談話,便站起來對小阪說:「我先走了,今天很累。」他是想回避。 「哦,您請坐,應該是我失陪。」八代美那子站起來,又說了聲:「您坐!」她想讓魚津再坐下來。稍微誇大點說,魚津覺得美那子是下了決心的,若是不領情而這麼離開恐怕不好。不過,自已留下來而讓美那子回去的話,實在對不起小阪乙彥——儘管自己和小阪是朋友關係。 「啊呀!何必那麼急呢呢?魚津你坐。夫人您也再坐一會兒,坐上五分鐘、十分鐘吧。」小阪說。 「好吧。」八代美那子重新坐下,魚津也坐了下來。 「我想吃冰激淩。魚津先生您呢?」 「我?我要咖啡吧。已經三四天沒喝咖啡了。」 「您在山上待了幾天?」 「在山上的客棧裡過了三夜。」 小阪叫來了女招待,要了兩份冰激淩和一杯咖啡。 「小阪先生最近沒去吧。」 「請假不容易呀!不過下次哪怕曠幾天工我也要去的。我和魚津約定,年底前後去登後又白峰,所以我得練練身體。」 他倆談話的時候,魚津在思忖著一個問題:從剛才小阪稱她「夫人」來判斷,坐在自己旁邊的這個女人一定是有夫之婦。小阪前些時候曾經輕描淡寫地說過她的事,可是當時並沒說過她有丈夫。魚津的這一疑惑倒不是由於小阪過去沒談過,以致他現在才瞭解而產生的。更直接的理由是魚津怎麼也看不出八代美那子是嫁過人的。不過,想一想也就該明白,未婚的女子恐怕不會這麼穩重。她的談吐和舉止很穩重,她的美貌本身更給人一種莊重的感覺。對方是結了婚的,魚津多少感到失望,同時意識到自己在這種失望的情緒中,根本沒把小阪這個親密的朋友放在心上。魚津不禁自問:我怎麼搞的?我可能還沒有從獨個兒領略到的穗高山星空那種美妙而令人迷惑的景色中清醒過來。 窗外,藥品廣告的霓虹燈在遠處黑暗中忽紅忽藍地時隱時現。魚津一直望著那單調而空虛的反復景象。小阪和美那子交談著,一點不怕讓第三者聽去。過了一會兒,魚津聽到美那子的聲音:「那麼,我……」看樣子她準備走了。 「不,還是我先走吧,我沒什麼事,只是想和小阪見見面。」 魚津先站起來,說聲「我走了」,就從旁邊的椅子上拿起登山背囊。 「不過,我再不回去的話……」 美那子也站起來,只有小阪仍然坐著不動。魚津看到小阪的臉上同剛才一樣,掠過一道陰影。於是他將目光從小阪移向美那子,美那子的臉也和剛才一樣,繃緊了兩頰肌肉,像是下定決心似的。 這情景,和剛才站起來時完全一樣。魚津喝了咖啡、美那子吃了冰激淩,可這中間只隔了十分鐘而已。 魚津不管了,拿起登山背囊往肩上一搭,說道:「那麼,改天見。」 這句話,並不是專對他們當中哪一個人講的。他離座下樓,向人行道走去。魚津從出租汽車成群、擠得連車身也無法轉動的地方穿過,朝新橋方向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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