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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弗洛倫斯告訴我們,爸爸媽媽正在書房裡等著。一路往裡走得經過不少肖像,詹尼看到一些肖像吃了一驚。不僅僅是因為其中有些是約翰·辛格·薩金特①的作品(特別是奧利弗·巴雷特第二的那幅畫像,有時還在波士頓博物館裡展出呢),主要還是因為她這才明白:我家的祖先並不全都是姓巴雷特的。巴雷特家還出過一些了不起的女流,許配給了好人家,生下過巴雷特·溫思羅普、理查德·巴雷特·修厄爾一類的人物,甚至還有個艾博特·勞倫斯·萊曼,他憑著一股衝勁闖過了艱難的世途(也闖過了那與之隱約相似的哈佛),成了個化學家,得了獎,而他的姓名當中就壓根兒沒有嵌上一個巴雷特!

  ①約翰·辛格·薩金特(1856—1925):美國肖像畫家,以畫英、美社會上層人士的肖像著名。

  「我的天,」詹尼說。「哈佛那些大樓上的名字,倒有一半在這兒呢!」

  「不值一個屁,」我對她說。

  「我沒想到修厄爾船館①跟你們也有關係,」她說。

  ①「船館」是哈佛本學校園內的一座建築。此詞又有「造船世家」之意。「修厄爾造船世家」疑即指美國造船商阿瑟·修厄爾(1835—1900)家族。

  「是啊。我家的祖上世世代代反正不是木頭也就是石頭。」

  在那一長排畫像的盡頭,就在進書房的拐角那兒,擺著一隻玻璃櫃子。櫃子裡都是獎品。體育比賽的獎品。

  「真漂亮,」詹尼說。「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活像真金、真銀的獎品呢。」

  「那都是真金真銀的。」

  「唷。是你的?」

  「不。是他的。」

  奧利弗·巴雷特第三在阿姆斯特丹的奧運會上沒有得獎,這是有案可查、無可爭辯的。不過,他在其他一些運動會上取得過划船比賽的重大勝利,那也一點不假。還不止一兩次呢。不,次數可多了。這一切的證據,如今都擦得亮亮的,展現在詹尼弗的眼前,看得她眼花繚亂。

  「克蘭斯頓保齡球聯賽發的玩意兒哪有這樣好啊!」

  接著,她大概是為了安撫我:

  「你也有獎品嗎,奧利弗?」

  「有。」

  「也放在個櫃子裡?」

  「在樓上我自己房裡。都塞在床底下。」

  她對我做了個標準的「詹尼式」迷人表情,悄聲說:

  「回頭咱們去看看,好不好?」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也還沒來得及揣摩一下詹尼要上我臥房去看看的真正動機到底何在,就有人來打岔了。

  「啊,你們好!」

  王八蛋!是那個王八蛋!

  「哦,你好,爸爸。這位是詹尼弗——」

  「啊,你好!」

  我還沒來得及介紹完,他已經在跟她握手了。我注意到他今天並沒有穿他那種「銀行家服」。可不,奧利弗第三身上穿的是一件花哨的開司米獵裝。平日板得像岩石一樣的臉上,還帶著狡詐的笑容。

  「請進來見見巴雷特太太。」

  又是個平生只此一遭的緊張時刻在等待著詹尼弗:要見見「醉姑娘」艾莉森·福布斯·巴雷特。(我有時碰到心裡不痛快,就會想:要不是她混到像今天這樣,成了個專門熱心做「好事」的博物館理事,她這個寄宿生時代的綽號真不知會給她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呢。)只要查一查履歷,就可以知道「醉姑娘」福布斯根本沒有念完大學。在念二年級的那年,她離開了史密斯學院,在父母的大力贊助下,嫁給了奧利弗·巴雷特第三。

  「那是我妻子艾莉森,這位是詹尼弗——」

  他已經把介紹的任務搶過去了。

  「卡累維裡(Calliveri),」我接口說,因為老石面人不知道她姓什麼。

  「卡維累裡(Cavilleri),」詹尼彬彬有禮地糾正說。原來我把這個姓念錯了——從來不念錯的,偏偏就錯了這一生中唯一的一次。

  「就跟《卡伐累裡·羅斯蒂卡那》(Cavalleria Rusticana)的第一個詞一樣①?」我母親問道,大概是要證明她雖然沒有大學畢業資格,可還是有相當文化修養的。

  ①《卡伐累裡·羅斯蒂卡那》系歌劇名《鄉村騎士》的音譯。《鄉村騎士》是意大利作曲家皮埃特羅·瑪斯卡尼(1863—1945)的代表作。詹尼的姓氏與這部歌劇的意大利文原名第一個詞只是近似,實際並不是一個詞。

  「對。」詹尼對她笑笑。「不過扯不上關係①。」

  ①詹尼這裡用的,是她初次遇見奧利弗時奧利弗對她說的原話。當時她問奧利弗是不是跟詩人巴雷特同姓,奧利弗就用這話回答了她。因為作鄉村騎士講是個人名,所以詹尼這話帶一些玩笑的意思。

  「啊,」我母親說。

  「啊,」我父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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