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奧利弗的故事 | 上頁 下頁
六二


  「我們把她在玻璃罩裡罩著呢,」我挖苦了他一句。斯坦迪什老爺子卻哈哈一笑。

  「你們倆是親戚?」我當下就問,心裡只巴望斯坦迪什快把手放下,別老摟著瑪西的腰。

  「可以說情同骨肉。法納姆先生和我的父親當初是合夥人的關係,」她說。

  「不是合夥人,」他卻一口咬定,「是兄弟。」

  媽媽「噢」了一聲,看得出來她是巴不得通過這條新的線索,能多摸到一些情況。

  「我們合夥養過一些賽馬啊,」斯坦迪什說。「後來她啊父親去世了,我也把馬啊都賣了。再也提不起勁頭來玩那啊玩意兒了。」

  「是嗎,」看媽媽聖誕禮帽下的那副臉色,可知她的好奇心已經成了一座十足的維蘇威火山了。(因為斯坦迪什還只當我們家的人都清楚瑪西的爸爸是誰。)

  「有空的話啊下午到我這邊來坐坐,」法納姆老爺子臨分手時說。

  「我得就回紐約去,斯坦迪什大叔。」

  「啊——你這個小妞兒倒是個大啊忙人哩,」他開心得哇哇直嚷。「嘻,沒羞!偷偷摸摸溜到波士頓來,活像個小偷。」他向瑪西飛了個吻,又扭過頭來對我們說:

  「可得讓她啊多吃點哪。我記得不錯的話啊,我的小瑪啊——西一向是個節食派。祝大啊家聖誕快樂!」

  他剛要走,忽然又想起點什麼,於是就又喊一聲:「你幹得不錯,瑪啊——西,好好幹下去。我們都為你而感到臉上有光呢!」

  爸爸開了媽媽的麵包車送我們回家。一路默默無語,那意味是深長的。

  聖誕午宴開席了,爸爸開了一瓶香檳。

  媽媽提議:「為瑪西乾杯。」

  我們都舉起酒杯來已瑪西只是沾了沾嘴唇。這時我做了一件對我來說是一反常態的事:我竟會提議,為耶穌而乾杯。

  席上一共是六個人。除了我們原有的四個人以外,又多了兩位客人:一位是媽媽的侄子傑弗裡,從弗吉尼亞來,還有一位是海倫姑奶奶,她是爺爺的妹子,是位老姑娘,我一看見她就會想起瑪土撒拉①,想當年,她還跟爺爺一起在哈佛念過書呢。老姑奶奶耳聾,傑弗裡又像肚子裡有條線蟲似的,只管埋頭吃他的。所以席間的說話都是些老生常談。

  ①《聖經·舊約》中的長壽老人,據說話了969歲(《創世記》5章27節)。

  我們都稱讚那火雞烤得太好了。

  「別誇我,你們誇弗洛倫斯去,」媽媽謙虛地說。「為了烤這火雞她天一亮就起來忙乎了。」

  「特別是裡邊填的作料,那味道簡直絕了,」我那位紐約的相好吃得興高采烈。

  「到底是伊普斯威奇的牡蠣,不是一般可比的,」媽媽真是得意非凡。

  我們盡情享受,菜道道都是那麼豐盛。我和傑弗裡簡直是在比賽,看今天誰能當這頭名老饕。

  這時候,怪了!爸爸竟又開了第二瓶香檳。我腦子迷迷糊糊,心裡卻還是有點兒數的,在那裡喝酒的似乎就我和爸爸兩個。我喝得最多,所以才這麼迷迷糊糊的。

  最後又是弗洛倫斯的拿手,年年都有的肉餡餅。席散之後就退到客廳裡去用咖啡,這時已是下午三點了。

  我還得等上會兒,才能跟瑪西一起動身回紐約去。得等我肚子裡消化消化,腦子裡清醒清醒。

  媽媽問瑪西:「咱們去散散步好不好,瑪西?」

  「太好了,巴雷特太太。」

  她們就散步去了。

  老姑奶奶早已在打她的吃了,傑弗裡也上樓去看電視轉播的橄欖球比賽了。

  這就剩下了爸爸和我。

  「我倒也很想去換換空氣,涼快涼快,」我說。

  「去散散步也好嘛,」爸爸回答說。

  我們把上衣一穿,來到了屋外朔風凜冽的空氣裡。我心裡很清楚:這出來散步的主意實際上是我向他提出的。我本來也滿可以躲到樓上去,跟傑弗裡一樣去看橄欖球解悶。可是我不想那麼辦,我想說說話。想跟爸爸說說話。

  「她是一個很可愛的姑娘,」爸爸也沒等我問他,開口便提出了這個問題。

  不過我看這也正是我想要跟他談談的話題。

  「多謝你,爸爸,」我答道。「我的看法也是這樣。」

  「她好像……很喜歡你。」

  我們這時已走到了小樹林裡。四下都是枯葉盡脫的樹。

  「我……也好像有點喜歡她,」我好半晌才說。

  爸爸一個字一個字的辨著我這話的味道。我這樣好說話兒,他以前可還沒有怎麼見到過。這些年來我是跟他頂撞慣了的,所以他無疑還有些擔心,生怕我隨時可能一言不合,便跟他談肘。不過現在他漸漸看了出來,瞧這情況不會。因此他就大著膽子問我:「你這是認了真的?」

  我們一路走去,半晌沒有作一聲,最後我才對他望望,輕聲小氣地回答:

  「我要是能說得准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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