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奧利弗的故事 | 上頁 下頁
三六


  因為,儘管我處在這麼個奇特的環境裡,我心裡的那份愉快還是很不平常的。不說別的,光是此時此刻能有……另一個人跟我這樣親近,就已經夠令我愉快的了。原來我早已忘了:貼近了另一個人的心臟的搏動,就能引起我那麼強烈的共鳴!

  「你餓了嗎,奧利弗?」

  「等我們到了飯廳,保證我的胃口早已大開。」於是我們就去吃飯。又經過了一道走廊,穿過了未來的網球場,這才來到了紅木水晶交相輝映的飯廳裡。

  「先給你打個招呼,」我們在那張好大的餐桌前一坐下,瑪西就說,「今天的菜倒都是我自己安排的,不過下廚做,就請人代勞了。」

  「你是說由廚子做吧。」

  「是這意思。做家務事我是不大擅長的,奧利弗。」

  「瑪西,你大可不必擔心。我前一陣的伙食,老實說比阿爾波罐頭狗食也好不到哪裡去。」

  今天這頓晚飯,處處都跟昨天晚上不一樣。

  論菜,今天當然要考究多了,可是兩個人的談話,比起昨天來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哎呀,維希冷湯味道好極了……是威靈頓牛肉餅啊……啊,是59年的瑪爾戈紅葡萄酒……這蘇法萊①真是妙不可言。」

  ①蛋奶酥一類的點心或菜肴。

  我的即席發揮就是如此而已。此外便是埋頭悶吃了。

  「奧利弗,你今天好像不大說話。」

  「如許人間美味當前,我實在是無話可說了,」我答道。

  她意識到我說的是反話。

  「是不是我弄得太多了?」她說。

  「瑪西,你又何必這樣多心呢。說實在的,我們吃些什麼我倒覺得那無所謂。只要我們兩個人能在一起吃飯,這就行了嘛。」

  「對,」她說。

  不過我看得出來,她覺得我的話裡有批評她的意思。我的話裡恐怕也確實有些批評她的意思。不過我倒不是存心要敗她的興。現在我倒有些後悔了,也許我的話弄得她心裡很不痛快呢。

  反正我就找了些話來安慰安慰她。

  「哎喲——瑪西,你別多慮哪,我不是有什麼意見。真的沒什麼。我只是見了這種派頭,就想起了自己的家。」

  「你不是不希罕自己的家嗎?」

  「誰告訴你的?」

  「你自己告訴我的呀。不就是昨天告訴我的嗎?」

  「啊,對了。」

  這一切我大概都丟在那小飯店裡,忘了帶走了。(那真是才一天前的事?)

  「哎,請你聽我說一句,」我說。「如果我剛才惹你生了氣,我向你道歉。也不知怎麼,我父母擺這種派頭吃飯,我見了會覺得心裡不好過。不過,是你的話,我看著就覺得挺……挺風雅的。」

  「你這是真心話?」

  回答這個問題,就得有些外交手腕才行了。

  「不是,」我這才是說了真心話。

  「其實我也並沒有覺得心裡有什麼不痛快,」她說,其實她的心裡顯然很不痛快。「我那也無非是想擺個氣派給你看看的。這樣的飯我也不是常吃的。」

  我聽了這話才放下了心。

  「那麼,大概幾天一次呢?」

  「總共才兩次,」她說。

  「一個星期兩次?」

  「自我父親死後,總共才這麼兩次。」(她父親是六年前去世的。)

  我問得後悔極了。

  「我們換個地方去喝點咖啡好嗎?」女主人問。

  「可以由我來挑個地方嗎?」我這句話裡含著無窮的話。

  「不行,」瑪西說。「在我的管轄範圍內你得聽我的。」

  我只得遵命。於是又回到了書房裡。咖啡已經擺好在那兒,不知隱藏在哪兒的音響設備送來了一陣陣莫紮特的音樂。

  「你在這兒當真只請過兩次客?」我問。

  她點點頭表示是。「兩次都是為了買賣上的事。」

  「那你的社交生活呢?」我又問,想表現出關心體貼。

  「近來倒還可以,」她答道。

  「不,瑪西,我跟你說正經的,這紐約的夜生活請問你一般是怎麼過的?」

  「這個嘛,」她說,「說起來也蠻夠味的。我回得家來,要是外邊天還沒有黑,我就去跑步。跑完步再回來工作。我這家裡的辦公室有分機連著公司的電話總機,所以我就趁這個工夫跟加利福尼亞方面通話……」

  「一定要忙到十二點以後吧。」

  「也不一定。」

  「這以後呢?」

  「忙完了工作就玩。」

  「啊哈!這意思就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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