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奧利弗的故事 | 上頁 下頁
三〇


  這個小小的秘密,還有其他一些有趣的花絮,都是我開著她的奶白色「梅塞德斯」沿梅裡特高速公路北上的途中她告訴我的。是我先使用她的汽車電話告訴倫敦醫生我今天不去看病了。她隨即也打電話到辦公室裡,說「我下午的約會一律取消」(就這樣直截了當,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最後我乾脆連電話插頭都拔了出來。

  我這樣任意「損毀」她的私產,瑪西看著卻只是笑笑,不以為意。

  「也不明白是什麼原因,奧利弗,我就是喜歡你。可是你太衝動,衝動得讓人受不了。」

  「你自己也不見得就讓人受得了,」我頂她一句。「你想想呀,你只要在跑步的時候老老實實告訴我:『我姓賓寧代爾,』我們之間就可以省去多少麻煩。我聽了管保會對你說:『那又有什麼?你的姓還不如你的人迷人呢。』」

  她眼睛一亮,那種閃光說明她相信我並沒有說假話。

  「我說,奧利弗,我也知道自己有點多疑。可你也別忘了,我蒙受過創傷。」

  「你那位夫君到底幹了什麼了?」

  「你是問他對我?還是對別的姑娘?請說得具體些。」

  「那你就說說,他眼下怎麼樣了?」

  「他啥也不幹了。」

  「啥也不幹了?」

  「嗯……可以這麼說吧:他現在反正就過得挺……挺『安生』了。」她的口氣很怪。那話裡的意思可絕對不是我原來料想的那種意思。

  「瑪西呀,你的言下之意該不是說你還不得不給了他……一大筆錢吧。」

  「什麼話呢,」她說,「不是言下之意。我說得很明白就是這麼個意思。離了婚,他現在可有錢啦。」

  我倒吃了一大驚。瑪西這樣超凡出眾的人物,怎麼也會吃那樣的啞巴虧?

  我沒有問。她的意思分明是很想要我聽她說。

  「是這樣的,」她說,「當時我正念大四,頭腦裡正充滿了幻想,也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到底該怎樣安排。就在這時候,忽然像變戲法似的,也不知從哪裡來了這麼個英俊瀟灑的青年,身上真有一股說不出的魅力……」

  她把他說得這樣相貌非凡,但願不是言過其實才好。

  「……他給我說了好多好多,我只覺得句句都聽得入耳。」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

  「我真是個孩子,」她說。「誰能相信,我居然就會這樣戀愛上了。」

  「後來呢?」

  「當時爸爸還沒有死心,他還希望阿賓能脫下他的防護帽,到公司裡來跟他一起幹。可是我哥哥就是那個脾氣,你要他往東他就愈是要加快了腳步往西跑。所以我帶上我那個看去一表人才的男朋友突然出現在爸爸的眼前時,爸爸真是喜出望外了。在他的眼裡邁克爾就是基督再生,愛因斯坦第二——只是頭髮短了點罷了!說老實話,當時我即使心裡覺得邁克爾只怕未必真是那麼個盡善盡美的人,我也已經是要懷疑都不敢懷疑了。總之可以這麼說吧,我給爸爸找來了這麼一個了不得的二兒子,爸爸真是把我愛到了無以復加。在婚禮上我看他真恨不得也站出來說一聲『我願意』呢。」

  「可阿賓的反應又是怎麼樣呢?」

  「唉,一見面就彆扭。兩個人是你討厭我,我也討厭你。阿賓幾次三番對我說,邁克爾『你別看他傑普雷①的精品眼穿得筆挺,其實骨子裡是一條斑條(魚予)②』。」

  ①紐約的一家高級男式時裝店。

  ②(魚予),一種海魚,性兇猛,肉食性。

  「這話後來想必就應驗了吧。」

  「噯,這話就說得有點冤枉人家了。不是冤枉了他,倒是冤枉了斑條(魚予)。」

  她這句苦澀的玩笑話顯然不是第一次說了。可是話出了口,眼前的氣氛卻並沒有因此而活躍起來,倒是更沉重了。

  「可你們最後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分手的呢?」我問。

  「邁克爾不喜歡我哪。」

  瑪西故意裝得好像這也沒有什麼可傷心的。

  「具體說呢?」

  「我想他也看得很清楚,儘管爸爸喜歡他,可是只要有朝一日阿賓一來,這老闆就得由阿賓來當。邁克爾卻天生不是個肯代人當替補的,所以他就索性認輸退出了。」

  「太可惜了,」我還想插一句俏皮話。

  「是啊。他要是能再等上五個月就好了……」她的故事到這裡就講完了。連點評也沒有了。甚至也沒有說一句但願邁克爾·納什沒有好下場之類的氣話。

  我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難道能對她說「哎呀,真是太不幸了,你讓人給甩了」?)因此我就只管開我的車。八軌音帶正放的是一支瓊·貝茲①的歌。

  ①一個搖滾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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