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奧利弗的故事 | 上頁 下頁


  恕我說句骨額在喉的老實話,格溫人雖是個大好人,在烹好技術上卻是不大有天賦的。有時候她燒出來的白開水都會有股不折不扣的焦味。今天晚上也並不例外。甚至可說比起平時來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我還是只顧我吃,好省得說話。就是吃壞了腸胃,弄到要看急診,反正也有兩位大夫就在跟前。

  就是在這樣的場面下,也就在大家品嘗(你愛信不信?)一道其焦如炭的乾酪講時,喬安娜·斯坦因問我了:「奧利弗?」

  我在法庭上盤問證人可有經驗了,所以當下馬上就反應了過來。

  「有何見教?」

  「你喜歡歌劇嗎?」

  糟糕,這個問題問得跟蹺!我心裡暗暗嚼咕,一邊就忙不迭地琢蘑她問這話用意何在。她是不是想要跟我談談《藝術家的生涯》①或《茶花女》②那樣的歌劇呢?正巧這一些戲都是以女主角的死別而落幕的。她也許是要借此讓我把感情宣洩一下吧?不,她也不至於這樣不懂社交場上的規矩。可不管是也罷不是也罷,此刻滿屋子鴉雀無聲,大家都等著我回答呢。

  ①《藝術家的生涯》,又名《繡花女》,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1858—1924)作。

  ②《茶花女》,意大利作曲家威爾地(1813—1901)作。

  「噢,歌劇嘛,我倒也不是不喜歡,」我就回答說,不過我留了個心眼兒,總得處處都顧著點,於是就又補上一句:「只是意大利、法、德這三個國家的作品我不欣賞。」

  「這就好。」看她答應得不慌不忙。難道她要跟我談的是中國的歌劇?

  「星期二晚上梅裡特要上演珀塞爾①的作品。」

  ①亨利·珀塞爾(1658?—1695):英國作曲家。

  瞧這該死不該死,我忘了說英國歌劇了!這一下恐怕少不得要陪她去看一出英國歌劇了。

  「希拉·梅裡特是今年最走紅的女高音,」斯蒂芬·辛普森也來了一句,對我形成了「夾擊」之勢。

  「而且唱的又是《狄多和埃涅阿斯》,」格溫跟著上來幫腔,這就成了一場「三打一」。(狄多,又是個遇上了負心漢而結果落得一命嗚呼的女子①!)

  ①狄多是神話傳說中的迦大基女王。傳說特洛伊戰爭的英雄埃涅阿斯被大風吹到迦太基,狄多落入了他的情網,後來埃涅阿斯偷偷離開了過太基,狄多因失望而自殺。

  「聽你們一說倒還挺不錯嘛,」我只好投降。儘管心裡可把斯蒂夫和格溫都罵了個夠。可我罵得最厲害的還數那「蘭施巴日堡」,就因為這法國原封葡萄酒發生了作用,我才頂不住而改變了初衷,我原先可是想說我聽了什麼樣的音樂都要噁心的。

  「啊,那就太好了,」喬安娜說。「我有兩張票子……」

  哈,來了!

  「……不過我和斯蒂夫都要值班。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請你和格溫去看。」

  「讓格溫去看她是高興都來不及呢,奧利弗。」斯蒂夫口氣裡的那個意思是說:他太大也真應該調劑一下生活了。

  「那好吧,」我說完,又想到應該表現得熱情點兒才是,於是便又對喬安娜說:「多謝了。」

  「你能去就太好了,」她說。「請給我爹媽帶個口信,就說你見到我了,我還活得好好的。」

  這是怎麼說呢?我倒不禁暗暗打了個寒華,腦子裡馬上想到的是鄰座上就坐著喬安娜·斯坦因的媽媽,兩道目光咄咄逼人:「喜歡我的女兒嗎?」

  「他們都在弦樂部,」她說完就跟斯蒂夫一起匆匆走了。

  就留下我和格溫,還坐在那兒。我想自己做出這樣荒唐的事來,理應責罰責罰自己,因此就硬著頭皮再去吃一塊焦炭乾酪餅。

  「這『弦樂部』倒是在哪兒呀?」我問格溫。

  「通常是在木管樂部的東邊。喬安娜的爸爸媽媽都在紐約市歌劇院,媽媽是中提琴手,爸爸拉大提琴。」

  我「噢」了一聲,便又罰自己啃下了一大口。

  沉默了好一陣。

  格溫終於說了:「跟喬見上一面,難道就真是那麼不好受?」

  我對她瞅瞅。

  還回了一句:「可說的是哪。」

  我今雖身歸……

  由此開頭的這支曲子,在1689年可是風行一時的。看英國歌劇也有個苦惱之處,那就是歌中的同意偏偏往往都能讓你聽懂。

  我今雖身歸——

  身歸黃土,

  望君切勿因我之過,徒增心中——

  心中愁苦……

  迦太基女王狄多快要自盡了,她覺得有必要唱上一支詠歎調,把這段心曲向世人傾訴。音樂自是美妙,歌詞又極典雅。希拉·梅裡特唱得也著實出色,博得那麼多的彩聲的確並非偶然。最後她到底合上了眼,眾愛神手持玫瑰邊撒邊舞,於是幕落。

  我們也站了起來,我說:「嗨,格溫,今天這戲算是讓我看著了。」

  「那我們就去謝謝兩位東道主吧,」她答道。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