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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魔青年的遭遇(1)


  先生,你要知道,先父曾是這個叫做「黑島」的國家的國王,叫哈穆德。黑島的四周群山環繞。先父執政七十年,他死後,由我繼承了王位,並娶了我叔父的女兒。我們情投意合,相親相愛,她敬愛我,以至看不見我就不思飲食。這樣的生活,持續了整整五個年頭。

  一天,她去澡堂沐浴,我吩咐廚師趕快準備晚餐,以便她回來時一同享用。當時我在這座宮殿裡消息,兩個宮女分別坐在床頭床尾伺候。由於妻子不在身邊,我感到情緒不寧,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只是閉目養神。兩個宮女以為我睡熟了,便閒談起來。我聽見坐在床頭的那個宮女說:「買斯,我們的主人可憐極了!他跟我們這個魔法師太太一起生活,真是糟蹋青春呀。」

  「是啊,願安拉懲罰這個邪惡的女人!」坐在床尾的宮女說,「我們主人這樣青春年少,怎麼會娶了這樣一個女人為妻呢?」

  「主人昏庸極了,根本就不管束她。」

  「該死的你呀!主人如果知道她的情況的話,還能不過問嗎?她是背著主人在胡鬧呀。主人每天睡前喝酒,她把麻醉劑放在酒裡,主人喝了就會昏迷過去,當然不知道她到哪裡去了,做了些什麼事,也不知道她從哪裡回來。她衣冠楚楚,打扮起來,溜出去,直到清晨才回來,然後她點燃焚香,在主人鼻前一熏,主人才會清醒過來呢。」

  聽到宮女的談話,我又急又氣,臉都黑了。

  傍晚,我妻子從澡堂沐浴回來,我們擺出飯菜,一塊兒吃喝。飯後我們坐著閒談了一陣。天晚了,我照往日的習慣收拾著準備睡覺。我妻子一如往常,吩咐僕人給我拿來酒,親手遞給我。我接過酒後,暗暗地倒掉,然後裝做昏迷過去的樣子,倒在床上,拉過被子蓋上,仿佛已經入睡。這時,我聽見我妻子自言自語地說道:「睡你的覺吧,再不要起來了。我討厭你,尤其是你的形象。我已經厭倦你了,我不知道還要忍耐多久,安拉才來收走你的靈魂,叫你死去。」

  她說完,從容地換上華裝麗服,塗脂抹粉,打扮起來,然後,她拿了我的寶劍,開門出去了。

  我立即跳下床,跟蹤我妻子出門去。只見她出了宮門,穿過一條條街巷,到了城門下,口中念念有詞地咕嚕了些什麼,鐵鎖立即自己掉了下來,城門就開了。她溜出城去,我悄悄地跟著她,一路追去,竟走到一群土丘中。土丘中矗立著一座堡壘,堡壘中有一間磚砌的圓頂屋子。我跟進去,爬上圓屋頂監視她。原來她是來會住在屋中的一個黑奴的。這個黑奴的雙唇合成一條線,朝外突出來,穿一身污穢的衣服,斜身躺在一堆甘蔗葉上。

  我妻子跪在黑奴面前,吻了地面,黑奴這才抬起頭,罵道:「你這個該死的傢伙,為什麼耽擱這麼久?」

  「我的主人喲!你不知道,我和我的堂兄結過婚的呀?不過我討厭他,不願意跟他一塊兒生活。要不是考慮你的安全,我一定會在日出之前毀滅他的城市,叫貓頭鷹和烏鴉四處叫囂,讓狐狼成群結隊,並且把城中的石頭全搬到戈府山去。」

  「該死的傢伙呀,你還敢說謊欺騙我嗎?以黑人英雄的名義起誓,我們黑人的豪氣比你們白人可強多啦。從今以後,你還要耽擱遲延、扭捏作態,我發誓跟你斷絕來往,你這個肮髒、下賤、可鄙的傢伙,竟然隨意玩弄我。」

  看見這樣的情景,聽了這種談話,當時我氣得昏頭脹腦,整個宇宙似乎都變黑暗了,我仿佛靈魂出竅。

  當時我妻子一直站在黑奴面前哭泣,卑躬屈膝地苦苦哀求:「我的主人喲!要是你惱恨我,那還有誰憐惜我呢?要是你遺棄我,還有誰收容我呢?」她悲哀哭泣著,直到黑人饒恕了她,才歡躍起來,說道:「我的主人喲!你這裡有什麼賞賜給我吃的嗎?」

  「你去打開那個銅盆吧,」黑人說,「裡面有煮熟了的老鼠骨頭,你拿來啃吧,罐裡有剩湯,去拿來喝吧!」我妻子果然按他的吩咐,啃了骨頭,喝了殘湯,然後洗手漱口。

  我看了我妻子的卑鄙行為,終於認定她是一個邪惡的人,氣得想自殺。我躡手躡腳地從屋頂溜下來,闖進屋去,拿起妻子帶來的那把寶劍,抽了出來。當時我怒火中燒,一劍砍在黑奴的脖子上,以為已經結果了他的性命。

  我執劍的時候,本打算砍斷那黑奴脖上的靜脈和動脈血管的,但卻只砍傷了他的皮肉和喉管。當時他一個勁地喘粗氣,我認為他活不了了。這時,我妻子卻趁機逃掉了,她並不知道是我幹的。

  我把寶劍插回鞘,急忙回城,來到宮中,然後斜身躺在床上睡下。

  清晨,我妻子把我叫醒。只見她剪短了頭髮,穿著一身喪服,對我說:「哥哥啊!我這樣做,請別責備我吧,因為我母親病逝了,父親又戰死沙場,兩個兄弟,一個被毒蠍螫死,另一個卻被噎死。我遭遇了這樣悲慘的事,應該哀悼守孝呢。」

  「我不反對你,」我平心靜氣地對她說:「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吧。」

  從此她終日悲哀,向隅而泣,埋頭守孝。

  一年以後,她對我說:「我打算在宮中修建一座圓頂屋,類似陵墓那樣的形狀,取為名『哀悼室』,我想一個人安靜地在裡面守孝。」

  「你打算怎麼辦,」我對她說,「就怎麼辦吧。」

  她果然在宮中建起一座圓頂的哀悼室,裡面砌著墳墓,看上去就像一座寢陵。之後,她把那個黑奴搬到哀悼室中養病。那黑奴雖然還活著,其實已經成為一個不中用的殘廢。他自從那天中劍受傷之後,只能靠湯水度日,病弱得不能開口說話,眼看就要咽氣了。我妻子從早到晚守著他,哭哭啼啼地安慰他,早送湯、晚送水,不辭辛苦地服侍他。我由於對妻子寬容,沒有追究,讓她在這種情況下過了一年。

  有一天,我趁她不提防的時候,去到哀悼室。見她正哭泣著念叨:「我心裡的花朵呀!你幹嗎離我而去,不肯再與我見面?我的靈魂呀!我知心的人呀!跟我談談心裡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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