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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音正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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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音正義》,一卷(江西巡撫采進本) 國朝熊士伯撰。士伯字西牧,南昌人。官廣昌縣教諭。 是書成於康熙丙子,又重訂於戊寅。版心書首皆題「卷一」,似乎尚有別卷。而核其目錄,已首尾完具,且附錄三篇亦在焉,則刊版誤也。 是書所論,大抵以《說文》諧聲為古音之原,以後世方言為古音之轉,而以等韻經緯於其間。言之似乎成理,而其實不然。夫韻始諧聲,其來古矣。然許慎《說文》主於解字,不主於辨聲。所謂某字某聲,不過約略近似。如「𨚶」今音「奴顛切」,而雲「讀若甯」,甯、年雙聲之轉也。「虔」今音「渠焉切」,而雲「讀若矜」,矜、鰥古字之通也。此本不可據以定韻。且以今韻、古韻互相參考,其間有可解者,有不可解者。如「江、杠」,工聲,此諧聲之字已變,而所諧之字未變者也。「鬮」,龜聲;「波」,皮聲:此諧聲之字未變,而所諧之字已變者也(龜古音邱,皮古音婆)。儀、議,義聲。此諧聲之字與所諧之字俱變者也(義儀議古並音俄)。祖,且聲;姐,亦且聲:此諧聲之字與所諧之字俱半變半不變者也(且字入虞韻,又入馬韻)。「諸、渚」,者聲;「奢」,亦者聲:此所諧之字全變,而諧聲之字半變半不變者也(者古音主,今韻諸、渚諧此聲,而奢字則入麻韻)。風、鳳,凡聲;泛,亦凡聲:此所諧之字不變,而諧聲之字半變半不變者也。皆與今說古韻者絕不相異。又如「」,咎聲,讀若皓,此《蕭》、《肴》、《豪》、《尤》之通用也。「魔」,麻聲。此《歌》、《麻》之通用也。「哇」,圭聲,讀若醫,此《支》、《佳》、《齊》之通用也。「魂」,雲聲,此《文》、《元》之通用也。「茜」,西聲;「移」,多聲:此古今音別、一字之通用者也(西古音先、多古音夷)。「槐」,鬼聲;「遺」,貴聲:此古無平仄、三聲之通用者也。亦與今說古韻者絕不相異。凡此可以解者,何必待《說文》諧聲而後知。若夫「袞」,公聲;「輅、賂、路」,各聲;「訐」,幹聲;「莙」,君聲,而雲讀若威;「摯」,執聲,而雲讀若晉:此已難解。 至於「熊」為炎省聲,「訇」為勻省聲,「杏」為可省聲,更茫不知其所雲。甚至如「萆、椑」,卑聲,「卑」又甲聲,則「萆、椑」皆當讀若甲。「䰰」,需聲,「需」又而聲,則「䰰」當讀若而(䰰奴豆切,去而音絕遠。)更輾轉至於不可通。凡此不可解者,或為傳寫訛誤,或為漢時方音,均不可知,又豈可據以定古音哉?況經典初皆古文,許慎所說乃小篆,字體轉變,或相同或不相同。如「慎」,真聲,而古文作昚;「津」,聲,而古文作{舟淮};「續」,賣聲,而古文作賡;「虹」,工聲,而古文作;「囿」,有聲,而古文作:皆無可諧之聲。即《說文》所載,已不可枚舉,而欲據小篆偏旁以究三代之音,其亦左矣。至方言則唇吻之間,隨時漸變,亦隨地頓殊。其時同者其地未必同。劉熙《釋名》所載天坦、天顯之別,五方異呼之證也。其地同者其時又未必同。《左傳》稱楚謂乳「穀」、謂虎曰「於菟」,《穀梁傳》稱吳謂善「伊」、謂稻曰「緩」,狄謂賁泉曰「失台」。今驗諸士俗,皆無一合。是古今異語之證也。偶執其一字、二字援以為證,則曾慥《類說》載真宗時閩人作賦,以「何」、「高」相葉,嶺南人作詩,以《先》、《添》並押者,亦將曰宋韻如是乎? 若夫等韻之辨,尤似是而非。考《隋書·經籍志》曰:「自後漢佛法行於中國,又得西域書,能以十四字貫一切音。文省而義廣,謂之婆羅門書,與八體六字之義殊別。」是等韻久入中國,而審音者弗之用,唐以前無取以定韻者。自宋以後,其說漸行,乃以字母入韻書。實因韻而分等,非因等而定韻。古書所載,源委甚明。以等韻核今韻,已言人人殊。至以等韻定古韻,益本末倒置,全迷端緒矣。乃詆陳第《古音考》不知等韻,是猶怪斷漢獄者不能引唐律也。大抵三代去今數千年,當日音聲,但可以據經典有韻之文約其大略,猶之考地理者,可以據名山大川知某省當為古冀州、某省當為古揚州耳。必以今之州、縣、村、堡犬牙相錯之處定古某州之疆界,則萬無是事矣。故士伯此書,引證愈博,辨駁愈巧,而不合於古法乃愈甚。總由於不揣其本故也。至謂經典皆北人所作,即屈、宋亦北學於中國,是以古無入聲,如周德清之《中原音韻》攤入三聲,則益為臆斷之談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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