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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官析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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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官析疑》,三十六卷;《考工記析義》,四卷(安徽巡撫采進本) 國朝方苞撰。苞有《周官集注》,已著錄。 是書以《周官》為一編,《考工記》為一編,各分篇第,世亦兩本別行。然前有顧琮《序》,稱合《考工》為四十卷。則本非兩書,特不欲以河間獻王所補與《經》相淆,故各為卷目耳。其書體會《經》文,頗得大義。然於說有難通者,輒指為後人所竄,因力詆康成之《注》。若《太宰》:「以九賦斂財賄。」鄭《注》:「賦,口率出泉也。今之算泉,民或謂之賦。」苞謂九賦即九職邦、郊、甸、稍、縣、都之田賦,則農所貢公田之九穀與圃牧嬪婦之貢也。關市之賦,即商賈百工之貢也。山澤之賦,即虞衡之貢也。園圃藪牧,即邦、郊、甸、稍、縣、都之地。農工、商賈、嬪婦、臣妾、閑民,即邦、郊、甸、稍、縣、都之人。今考《載師》,首言園廛,次近郊,次遠郊,次甸、稍、縣、疆,明別園廛於甸、稍、縣、疆之外,則九職之園圃,不得合於九賦之邦、郊、甸、稍、縣、都可知。苞以九職之圃牧、嬪婦、臣妾、閑民統於九賦之邦、郊、甸、稍、縣、都,而九賦之關市、山澤豈獨出於邦、郊、甸、稍、縣、都之外,《經》文又何以別舉之乎?苞不過因九職內百工商賈可以當九賦之關市,虞衡可以當九賦之山澤,而園圃、藪牧、嬪婦、臣妾、閑民於九賦更無所歸,遂強入於邦、郊、甸、稍、縣都之中,庶乎九職、九賦得混為一,即以斥鄭《注》口率出泉之非,而不知鄭《注》此文,實據本文「財賄」二字起義。《外府》曰:「掌邦布之入出。」其下曰:「凡祭祀、賓客、喪紀、會同、軍旅,共其財用之幣齎、錫予之財用。」《注》曰:「布,泉也。」《泉府》曰:「凡國事之財用取具焉。」此皆以泉為財。《荀子》曰:「厚刀布之斂以奪之財,重田野之稅以奪之食。」則以刀布為財,與田稅為食對舉。《經》於九府既雲斂財賄,則知九賦內兼有泉矣。九賦所以供九式,故九賦曰財賄,而九式曰財用。凡祭祀、賓客、喪荒、羞服、工事、幣帛、芻秣、匪頒、好用,資於穀者少,資於泉者多。而泉之所入,止有市征之絘布、總布、質布、罰布、廛布,不過當關市之一賦,此外則惟有宅不毛者之裡布,均未足以充九式之用。若不資泉於邦、郊、甸、稍、縣、都等,則職歲所雲官府都鄙之出財用,恐終年常不給也。考《漢書·本紀》,高祖四年,初為算賦,民十五以上至六十五出賦錢,人百二十為一算。《賈捐之傳》:「民賦四十,丁男三歲一事。」是一歲每丁不過賦十三錢有奇。 又《新論》:「漢宣以來,百姓賦錢,歲餘二十萬,僅二百貫耳。」較之後代封椿、留州諸色目,不及萬分之一。而周之九賦,視之亦雲薄矣。乃苞襲宋人之說,猶以鄭注「口率出泉」為厚斂。此因末流而病其本也。又《泉府》曰:「凡民之貸者,與其有司辨而受之,以國服為之息。」苞以劉歆增竄此節,附會王莽,且謂《司市》職「以泉府同貨而斂賒」,則有賒而無貸明矣。今考《周書·大匡解》曰:「賦灑其幣,鄉正保貸。」又《管子》:「發故屋,辟故窌,以假貸,而以公量收之。」則是齊之家有貸,由於國有貸也。又《左氏傳》:「齊使有司寬政:毀關、去禁、薄斂、已責。」《注》曰:「除逋責。」 又成二年《傳》亦曰:「楚乃大戶已責,逮鰥救乏。」考責即是貸,故《小宰》曰:「聽稱責以傳別。」鄭《注》:「稱責為貸予。」賈《疏》:「稱責謂舉責生子。於官於民,俱為稱也。」故房玄齡注《管子》「責而食者幾何家」,亦以責為出息也。然則貸民之制,自《泉府》外,既見於《小宰》,又見於《春秋傳》、《管子》,而苞指為王莽創制,誤矣。《管子·治國篇》曰:「則民倍貸以給上之徵矣。」《注》:「倍貸謂貸一還二。」此所謂橫斂也。若以國服為之息,約所出不過十一,略使子餘於母,以為不涸之藏。取於民者微,而濟於民者大,此先王惠鮮之精意。苞乃反以疑《經》,不亦過乎? 又《載師》:「近郊十一,遠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二。」苞亦指為劉歆之所竄。不知以近郊、遠郊、甸、稍、縣、都通計之,則四十分而稅六,猶是什一而少強耳。賈《疏》引《異義公羊》云:「什一據諸侯邦國,《載師》特據王畿。王畿稅法輕近而重遠者,近者勞、遠者逸故也。諸侯邦國無遠近之差者,以其國地狹少,役賦事暇。」據此,則賦逾什一者止王畿內四百里。而通邦國萬里計之,仍未乖乎什一之大凡也。《禹貢》因九州差為九等,荊州田第八、賦第三,雍州田第一、賦第六。《通典》謂《禹貢》定稅什一,而輕重有九等之不同。則知什一乃統九州計之,非每州皆什一也。故《三禮義宗》謂稅俱什一,而郊內、郊外收藉不同。苞乃力詆《經》文,亦為勇於自信。蓋苞徒見王莽、王安石之假借《經》義以行私,故鰓鰓然預杜其源,其立意不為不善,而不知弊在後人之依託,不在聖人之製作。曹操復古九州以自廣其封域,可因以議《禹貢》冀州失之過廣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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