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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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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宋江飛馬去到下處,連忙到茶坊裏來。只見何觀察正在門前望。宋江道:「觀察久等。卻被村裏有個親戚,在下處說些家務,因此耽擱了些。」 何濤道:「有煩押司引進。」 宋江道:「請觀察到縣裏。」 兩個入得衙門來,正值知縣時文彬在廳上發落事務。宋江將著實封公文,引著何觀察,直至書案邊,叫左右掛上迴避牌;向前稟道:「奉濟州府公文,為賊情緊急公務,特差緝捕使臣何觀察到此下文書。」 知縣接著,拆開就當廳看了,大驚,對宋江道:「這是太師府差幹辦來立等要回話的勾當!這一干賊便可差人去捉!」 宋江道:「日間去,只怕走了消息,只可差人就夜去捉。拏得晁保正來,那六人便有下落。」 時知縣道:「這東溪村晁保正,聞名是個好漢,他如何肯做這等勾當?」 隨即叫喚尉司並兩都頭:一個姓朱,名仝;一個姓雷,名橫。他兩個非是等閒人也! 當下朱仝、雷橫兩個來到後堂,領了知縣言話,和縣尉上了馬,逕到尉司,點起馬步弓手並土兵一百餘人,就同何觀察並兩個虞候作眼拿人。當晚都帶繩索軍器,縣尉騎著馬,兩個都頭亦各乘馬,各帶了腰刀、弓箭,手拏朴刀,前後馬步弓手簇擁著,出得東門,飛奔東溪村晁家來。到得東溪村裏,已是一更天氣,都到一個觀音菴取齊。朱仝道:「前面便是晁家莊。晁蓋家前後有兩條路,若是一齊去打他前門,他望後門走了;一齊鬨去打他後門,他奔前門走了。我須知晁蓋好生了得;又不知那六個是甚麼人,必須也不是善良君子。那廝們都是死命,倘或一齊殺出來,又有莊客協助,卻如何抵敵他?只好聲東擊西,等那廝們亂攛,便好下手。不若我和雷都頭分做兩路:我與他分一半人,都是步行去,先望他後門埋伏了;等候呼哨響為號,你等向前門打入來,見一個捉一個,見兩個捉一雙!」 雷橫道:「也說得是。朱都頭,你和縣尉相公從前門打入來。我去截住後門。」 朱仝道:「賢弟,你不省得:晁蓋莊上有三條活路,我閒常時都看在眼裏了;我去那裏,須認得他的路數,不用火把便見。你還不知他出沒的去處,倘若走漏了事情,不是要處。」 縣尉道:「朱都頭說得是,你帶一半人去。」 朱仝道:「只消得三十來個彀了。」 朱仝領了十個弓手,二十個土兵,先去了。縣尉再上了馬。雷橫把馬步弓手都擺在前後,幫護著縣尉;土兵等都在馬前,明晃晃照著三二十個火把,拏著欓叉、朴刀、留客住、鉤鐮刀,一齊都奔晁家莊來。到得莊前,兀自有半里多路,只見晁蓋莊裏一縷火起,從中堂燒將起來,湧得黑煙遍地,紅焰飛空。又走不到十數步,只見前後四面八方,約有三四十把火發,焰騰騰地一齊都著。前面雷橫挺著朴刀,背後眾土兵發著喊,一齊把莊門打開,都撲入裏面;看時,火光照得如同白日一般明亮,並不曾見有一個人;只聽得後面發著喊,叫將起來,叫前面捉人。原來朱仝有心要放晁蓋,故意賺雷橫去打前門。這雷橫亦有心要救晁蓋,以此爭先要來打後門;卻被朱仝說開了,只得去打他前門。故意這等大驚小怪,聲東擊西,要催逼晁蓋走了。 朱仝那時到莊後時,兀自晁蓋收拾未了。莊客看見,來報與晁蓋說道:「官軍到了!事不宜遲!」 晁蓋叫莊客四下裏只顧放火,他和公孫勝引了十數個去的莊客,吶著喊,挺起朴刀,從後門殺將出去,大喝道:「當吾者死!避吾者生!」 朱仝在黑影裏叫說:「保正休走!朱仝在這裏等你多時。」 晁蓋那裏顧他說,同公孫勝捨命只顧殺出來。朱仝虛閃一閃,放開條路讓晁蓋走。晁蓋卻叫公孫勝引了莊客先走,他獨自押著後。朱仝使步弓手從後門撲入去,叫道:「前面趕捉賊人!」 雷橫聽得,轉身便出莊門外,叫馬步弓手分投去趕。雷橫自在火光之下,東觀西望,做尋人。朱仝了撇了土兵,挺著刀去趕晁蓋。晁蓋一面走,口裏說道:「朱都頭,你只管追我做甚麼?我須沒歹處!」 朱仝見後面沒人,方纔敢說道:「保正,你兀自不見我好處。我怕雷橫執迷,不會做人情,被我賺他打你前門,我在後門等你出來放你。你見我閃開條路讓你過走?你不可投別處去,只除梁山泊可以安身。」 晁蓋道:「深感救命之恩,異日必報!」 朱仝正趕間,只聽得背後雷橫大叫道:「休教走了人!」 朱仝分付晁蓋道:「保正,你休慌,只顧一面走,我自使轉他去。」 朱仝回頭叫道:「三個賊望東小路去了!雷都頭,你可急趕!」 雷橫領了人,便投東小路上,並土兵眾人趕去。朱仝一面和晁蓋說著話,一面趕他,卻如防送的相似。漸漸黑影裏不見了晁蓋,朱仝只做失腳,撲地倒在地下。眾土兵隨後趕來,向前扶起。朱仝道:「黑影裏不見路徑,失腳走下野田裏,滑倒了,閃挫了左腳。」 縣尉道:「走了正賊,怎生奈何!」 朱仝道:「非是小人不趕,其實月黑了,沒做道理處。這些土兵全無幾個有用的人,不敢向前!」 縣尉再叫土兵去趕。眾土兵心裏道:「兩個都頭尚兀自不濟事,近他不得,我們有何用!」 都去虛趕了一回,轉來道:「黑地裏正不知那條路去了。」 雷橫也趕了一直回來,心內尋思道:「朱仝和晁蓋最好,多敢是放了他去。我沒來由做甚麼惡人?我也有心要放他;今已去了,只是不見了人情!」 回來說道:「那裏趕得上!這夥賊端的了得!」 縣尉和兩個都頭回到莊前時,已是四更時分。何觀察見眾人四分五落,趕了一夜,不曾拏得一個賊人,只叫苦道:「如何回得濟州去見府尹!」 縣尉只得捉了幾家鄰舍去,解將鄆城縣裏來。 這時知縣一夜不曾得睡,立等回報;聽得道:「賊都走了,只拏得幾家鄰舍。」 知縣把一干拏到的鄰舍當廳勘問。眾鄰舍告道:「小人等雖在晁保正鄰近居住,遠者三二里田地,近者也隔著些村坊。他莊上時常有搠鎗使棒的人來,如何知他做這般的事?」 知縣逐一問了時,務要問他們一個下落。數內一個貼鄰告道:「若要知他端的,除非問他莊客。」 知縣道:「說他家莊客也都跟著走了。」 鄰舍告道:「也有不願去的,還在這裏。」 知縣聽了,火速差人,就帶了這個貼鄰做眼,來東溪村捉人。無兩個時辰,早拿到兩個莊客。當廳勘問時,那莊客初時抵賴,喫打不過,只得招道:「先是六個人商議。小人只認得一個是本鄉中教學的先生,叫吳學究;一個叫做公孫勝,是全真先生;又有一個黑大漢,姓劉。更有那三個,小人不認得,卻是吳學究合將來的。聽得說道:『他姓阮,在石碣村住。他是打魚的,弟兄三個。』只此是實。」 知縣取了一紙招狀,把兩個莊客交與何觀察,回了一道備細公文申呈本府。宋江自周全那一干鄰舍,保放回家聽候。 且說這眾人與何濤押解了兩個莊客連夜回到濟州,正直府尹陞廳。何濤引了眾人到廳前,稟說晁蓋燒莊在逃一事,再把莊客口詞說一遍。府尹道:「既是恁地說時,再拿出白勝來!」 問道:「那三個姓阮的端的住在那裏?」 白勝抵賴不過,只得供說:「三個姓阮的——一個叫做立地太歲阮小二,一個叫做短命二郎阮小五,一個是活閻羅阮小七。——都在石碣村湖裏住。」 知府道:「還有那三個姓甚麼?」 白勝告道:「一個是智多星吳用,一個是入雲龍公孫勝,一個叫做赤髮鬼劉唐。」 知府聽了,便道:「既有下落,且把白勝依原監了,收在牢裏。」 隨即又喚何觀察,差去石碣村,「只拿了姓阮三個便有頭腦。」 不是此一去,有分教:天罡地煞,來尋際會風雲;水滸山城,去聚縱橫人馬。畢竟何觀察怎生差去石碣村緝捕,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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