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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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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王教頭私走延安府 九紋龍大鬧史家村 話說故宋哲宗皇帝在時,其時去仁宗天子已遠,東京開封府汴梁宣武軍便有一個浮浪破落戶子弟,姓高,排行第二,自小不成家業,只好刺鎗使棒,最是踢得好腳氣毬。京師人口順,不叫高二,卻都叫他做高毬。後來發跡,便將氣毬那字去了「毛旁」,添作「立人」,改作姓高,名俅。這人吹彈歌舞,刺槍使棒,相撲頑耍,亦胡亂學詩書詞賦;若論仁義禮智,信行忠良,卻是不會。只在東京城裏城外幫閒。因幫了一個生鐵王員外兒子使錢,每日三瓦兩舍,風花雪月,被他父親開封府裏告了一紙文狀,府尹把高俅斷了二十脊杖,送配出界發放,東京城裏人民不許容他在家宿食。高俅無計奈何,只得來淮西臨淮州,投奔一個開賭坊的閒漢柳大郎,名喚柳世權。他平生專好惜客養閒人,招納四方干隔澇漢子。 高俅投托得柳大郎家,一住三年。後來哲宗天子因拜南郊,感得風調雨順,放寬恩,大赦天下,那高俅在臨淮州因得了赦宥罪犯,思量要回東京。這柳世權卻和東京城裏金梁橋下開生藥舖的董將仕是親戚,寫了一封書札,收拾些人事盤纏,齎發高俅回東京,投奔董將仕家過活。 當時高俅辭了柳大郎,背上包裹,離了臨淮州,迤邐回到東京,逕來金梁橋下董生藥家下了這一封書。董將仕一見高俅,看了柳世權來書,自肚裏尋思道:「這高俅,我家如何安得著他?若是個志誠老實的人,可以容他在家出入,也教孩兒們學些好;他卻是個幫閒的破落戶,沒信行的人,亦且當初有過犯來,被斷配的人,舊性必不肯改。若留住在家中,倒惹得孩兒們不學好了。」 待不收留他,又撇不過柳大郎面皮,當時只得權且歡天喜地相留在家宿歇,每日酒食管待。住了十數日,董將仕思量出一個路數,將出一套衣服,寫了一封書簡,對高俅說道:「小人家下螢火之光,照人不亮,恐後誤了足下。我轉薦足下與小蘇學士處,久後也得個出身。足下意內如何?」 高俅大喜,謝了董將仕。董將仕使個人將著書簡,引領高俅逕到學士府內。門吏轉報。小蘇學士出來見了高俅,看了來書。知道高俅原是幫閒浮浪的人,心下想道:「我這裏如何安著得他?不如做個人情,藨他去駙王晉卿府裏做個親隨;人都喚他做小王都太尉,他便歡喜這樣的人。」 當時回了董將仕書札,留高俅在府裏住了一夜。次日,寫了一封書呈,使個幹人送高俅去那小王都太尉處。 這太尉乃是哲宗皇帝妹夫,神宗皇帝的駙馬。他喜愛風流人物,正用這樣的人。一見小蘇學士差人持書送這高俅來,拜見了,便喜。收留高俅在府內做個親隨。自此,高俅遭際在王都尉府中,出入如同家人一般。 自古道:「日遠日疏,日親日近。」忽一日,小王都太尉慶生辰,分付府中安排筵宴;專請小舅端王。這端王乃是神宗天子第十一子,哲宗皇帝御弟,見掌東駕,排號九大王,是個聰明俊俏人物。這浮浪子弟門風幫閒之事,無一般不曉,無一般不會,更無一般不愛;即如琴棋書畫,無所不通;踢毬打彈,品竹調絲,吹彈歌舞,自不必說。 當日,王都尉府中準備筵宴,水陸俱備。請端王居中坐定,太尉對席相陪。酒進數杯,食供兩套,那端王起身淨手,偶來書院裏少歇,猛見書案上一對兒羊脂玉碾成的鎮紙獅子,極是做得好,細巧玲瓏。端王拿起獅子,不落手看了一回,道:「好!」 王都尉見端王心愛,便說道:「再有一個玉龍筆架,也是這個匠人一手做的,卻不在手頭,明日取來,一併相送。」 端王大喜道:「深謝厚意;想那筆架必是更妙。」 王都尉道:「明日取出來送至宮中便見。」 端王又謝了。兩個依舊入席。飲宴至暮,盡醉方散。端王相別回宮去了。 次日,小王都太尉取出玉龍筆架和兩個鎮紙玉獅子,著一個小金盒子盛了,用黃羅包袱包了,寫了一封書呈,卻使高俅送去。高俅領了王都尉鈞旨,將著兩般玉玩器,懷中揣著書呈,逕投端王宮中來。把門官吏轉報與院公。沒多時,院公出來問道:「你是那個府裏來的人?」 高俅施禮罷,答道:「小人是王駙馬府中特送玉玩器來進大王。」 院公道:「殿下在庭心裏和小黃門踢氣毬,你自過去。」 高俅道:「相煩引進。」 院公引到庭門。 高俅看時,見端王頭戴軟紗唐巾;身穿紫繡龍袍;腰繫文武雙穗絛;把繡龍袍前襟拽扎起,揣在絛兒邊;足穿一雙嵌金線飛鳳靴;三五個小黃門相伴著蹴氣毬。高俅不敢過去衝撞,立在從人背後伺候。也是高俅合當發跡,時運到來;那個氣毬騰地起來,端王接個不著,向人叢裏直滾到高俅身邊。那高俅見氣毬來,也是一時的膽量,使個「鴛鴦拐」,踢還端王。端王見了大喜,便問道:「你是甚人?」 高俅向前跪下道:「小的是王都尉親隨。受東人使令,齎送兩般玉玩器來進獻大王。有書呈在此拜上。」 端王聽罷,笑道:「姐夫真如此掛心!」 高俅取出書呈進上。端王開盒子看了玩器,都遞與堂候官收了去。 那端王且不理玉玩器下落,卻先問高俅道:「你原來會踢氣毬?你喚做甚麼?」 高俅叉手跪覆道:「小的叫高俅,胡亂踢得幾腳。」 端王道:「好,你便下場來踢一回耍。」 高俅拜道:「小的是何等樣人,敢與恩王下腳!」 端王道:「這是齊雲社,名為天下圓,但踢何傷。」 高俅再拜道:「怎敢。」 三回五次告辭,端王定要他踢,高俅只得叩頭謝罪,解膝下場。纔踢幾腳,端王喝采,高俅只得把平生本事都使出來奉承端王,那身分、模樣,這氣毬一似鰾膠黏在身上的!端王大喜,那肯放高俅回府去,就留在宮中過了一夜;次日,排個筵會,專請王都尉宮中赴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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