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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鄆哥報知武松 武松殺西門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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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怪狂夫戀野花,因貪酒色受波渣。 亡家喪己皆因此,破業傾資總為他。 半晌風流有何益,一般滋味不須誇。 誰知禍起蕭牆內,血污街前更可嗟。 卻說何九叔看了武大屍首跌倒在地下,眾火家扶住,漸漸蘇醒。兩個火家抬回家裡床上,妻子坐在床邊啼哭。何九叔曰:「你不要啼哭,我卻無賴。因去武大家入殮,巷口迎見西門慶,請我去吃酒,把十兩銀子與我,說道:『所殮屍首,凡事遮蓋。』我到武大家裡,見他的老婆是個不良之婦,心裡疑忌。揭起千秋旙,看見武大面皮紫黑,七竅出血,定是中毒。待要糊塗提入棺殮了,曾奈武大有個兄弟,便是景陽岡打虎的武都頭,第一利害。倘或早晚回來,必然有發。我故將舌頭咬破,噴出血來,詐作中毒抬回,今叫火家自去殮了。他若是停喪在家,其中無事,若是他要燒屍,必有緣故。到臨時,只道去送喪,拿了兩塊骨頭,並十兩銀子,便是證見。他若回來,不問便罷,倘有官司,只得證明。」 卻說火家在武大家入殮了,回報曰:「只三日便出殯,去城外燒了。」 火家各自分錢散了。 第三日,眾火家自來扛抬棺材,也有幾家鄰舍相送。婦人一路假哭到化入場上,便教舉火燒化。只見何九叔提陌紙錢來到。王婆和那婦人曰:「九叔,且喜貴體沒事。」 九叔曰:「小人前日買了大郎燒餅,不曾還錢。把這陌紙來燒與大郎。」 王婆曰:「九叔如此志誠。」 九叔把紙錢燒了曰:「娘子和乾娘自宜穩便,小人自替你照顧。」 婦人和婆子稱謝回去。何九叔揀兩塊傷損骨頭,去池內洗,看那骨頭酥黑。九叔藏歸,把紙寫了年、月、日期,送喪的人名字,和這銀子一處包了。 且說那婦人每日和那西門慶在樓上取樂,卻不顧外人知道,這街上無有一人不知此事。常云:「樂極生悲。」 光陰迅速,又四十餘日,武松自從監送車仗,到東京交割,討了回書,轉到陽穀縣交完,往哥哥家來。見了靈席,心內驚嚇,叫聲:「嫂嫂!」 那西門慶正和這婆娘在樓上取樂,聽得武松叫聲,奔後門走了。婦人慌忙洗落脂粉,穿上孝衣,假哭出來。武松曰:「嫂嫂休哭!且問我哥哥幾時死了?得什麼症候?」 那婦人曰:「你哥哥害急心疼,病了九日,醫治不得身死。撇我好苦!」 武松曰:「我哥哥從來無此症,如何心疼便死?」 王婆曰:「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保得長沒事?」 婦人曰:「不是這個乾娘看顧,誰肯來幫我?」 武松曰:「如今埋在那裡?」 婦人曰:「那裡去尋墳地?沒奈何,把出燒化了。」 武松曰:「哥哥死得幾日了?」 婦人曰:「再兩日便是斷七。」 武松沉吟半晌,便出門去,換了素衣,身邊藏了一把尖刀,取些銀兩,叫土兵買祭物、香燭,到家安排祭食。武松就靈前點起燈燭,鋪設酒肴,高聲痛哭,拜曰:「哥哥陰魂不遠,今日死後不見分明。你若負屈,被人害死,托夢與我,替你報仇。」 把酒奠了,燒化紙錢,武松就靈前睡。至三更時候,武松番來覆去睡不著。看那靈前燈,半明半滅。坐席上歎氣曰:「我的哥哥生時懦弱,死不分明!」 只見靈桌下卷起一陣怨氣來,沖透武松,毛髮皆豎。定睛看時,只見個人從靈席下鑽將出來,叫聲:「兄弟,我死冤枉!」 武松卻待向前再問,怨氣散了不見。武松尋思:「是魂非夢,想我哥哥這一死,必然不明。卻才正要報我,被我神氣沖散。」 天色漸明,土兵起來燒湯,武松洗漱梳頭完了,婦人下樓來問:叔叔,夜來如何煩惱?」 武松曰:「哥哥死,卻是誰買棺材?」 那婦人曰:「央及王乾娘去買。」 武松曰:「誰來收殮?」 婦人曰:「團頭何九叔殮抬出去。」 武松聽罷,帶土兵徑到何九叔家來。 九叔聽得武松來,嚇得手忙腳亂,急取錢銀和骨殖藏在身邊,便出來迎接曰:「都頭幾時回來?」 武松曰:「昨日方回。有句話閑,請尊叔同往一敘。」 到酒店坐下,排酒席來。武松提酒請九叔,吃有數巡,掣出尖刀來,對九叔曰:「小子粗疏,你曉得『冤有對頭,債各有主』。你要寔說我哥哥死的緣故,便不干涉尊叔。只問收斂一事,你怎的燒化我哥哥?若有半句差錯,我定不容!」 何九叔便取一個袋放在桌上曰:「都頭息怒。這袋兒便是一個大證見。」 武松打開看時,卻是兩塊酥黑骨頭,一錠銀子。便問曰:「這個怎的是證見?」 何九叔曰:「正月二十二日,王婆來喚小人去殮令兄屍首。行到巷口,迎見西門慶邀我去店中吃酒,送我這十兩銀子,分付:『若去殮屍,諸事遮蓋。『小人看大郎屍首,七竅內瘀血,口唇上有齒痕,系是毒死。小人不敢聲言,詐作中毒,扶我歸家,只教火家殮了。第三日聽得扛出去燒化,小人拿一陌紙錢去燒,使轉王婆與令嫂,暗拾了兩塊骨頭回來,寫著年、月、日期並杠喪人姓名。這便是小人的口詞。」 武松曰:「姦夫是誰?」 何九叔曰:「這事可問鄆哥,曾和令兄去捉姦來。」 武松曰:「既然有這個人時,一仝去尋來。」 到鄆哥家裡想見了,便問鄆哥情由。鄆哥曰:「我因去賣雪梨尋西門慶,人說他在王婆茶坊裡,與令嫂做一處。我去尋他,王婆不肯放我入去,將我打了幾下,我就去尋令兄,說知備細。商量次日去捉姦夫。西門慶開了房門,把令兄一腳踢倒,過了六七日,說令兄已死。」 武松聽罷曰:「你這話是真了?」 便把兩個帶到縣裡。知縣曰:「都頭告甚人?」 武松告曰:「小人親兄武大,被西門慶與嫂通姦,下毒藥謀殺性命。這兩個便是證見。」 知縣先問了何九叔、鄆哥口詞。當日與縣吏商議。原來官吏都與西門慶有手尾,因此同計較說:「此一件事,難以理問。」 知縣曰:「武松,自古道:『捉姦要雙,捉賊要贓。』你哥哥屍首又沒有,不曾捉得他奸。如今只憑這兩人言語,就告他謀殺人命公事,不可造次。」 武松取出兩塊酥黑骨頭,一張口詞告曰:「覆相公,這個不是小人捏出的。」 知縣看了曰:「你且收去,待我與你究問。」 九叔、鄆哥被武松留在房裡。 西門慶卻使人來縣裡,送官吏銀兩。次日武松稟逼知縣拿問。知縣得了賄賂,便曰:「武松,你休聽別人挑撥。這事不明白,難以對理,不可造次。」 押司亦曰:「凡人命事,須要屍、傷、病、物、蹤五件事全,方可審問。」 武松曰:「不准便罷,卻有理會。」 教土兵安排飯食與何九叔、鄆哥吃,留在房裡。自帶四個土兵,買了豬首、雞鴨、酒果來到家中。武松叫:「嫂嫂出來,有句話說。」 那婦人慢慢下樓來。武松曰:「明日是亡兄斷七。前日有勞眾鄰舍,我今特來把杯酒相謝。」 叫土兵先在靈前燈燭,焚香列紙,鋪下酒食果品。教兩個土兵前後把門。武松叫:「嫂嫂來陪客,我去請隔壁王婆,西鄰姚二郎姚文卿,對門胡正卿,隔壁張公。」 眾人依次坐下,武松下陪,叫土兵把前後門閉了。武松曰:「眾高鄰休怪,胡亂相請。」 鄰舍曰:「小人們卻不曾與都頭洗泥接風,倒來反擾。」 武松笑曰:「只表微意。」 酒至數巡,武松掣出尖刀在手,拿住嫂嫂,右手指定王婆便曰:「小人冤各有頭,債各有主,並不傷犯。眾位若有一位先走,教他吃我一刀。」 眾鄰舍曰:「我們不去。」 武松揪住婦人罵曰:「你這淫婦,怎的將我哥哥性命謀死?」 婦人曰:「叔叔,好沒道理!你哥哥自害心疼病死,幹我甚事!」 武松怒把婦人按倒,右腳踏住,左手揪下王婆罵曰:「老豬狗,從寔說來!我便饒你。」 王婆曰:「不消都頭發怒,老身自說便了。」 武松教土兵取紙筆,把刀指著胡正卿曰:「相煩你與我聽寫。」 胡正卿曰:「小人便寫。」 武松提起刀來,望那婦人臉上撇了兩撇。那婦人忙叫:「叔叔,且饒我起來說。」 武松提起那婦人,跪在靈前。婦人驚得從頭招說了一遍。王婆曰:「你先招了,我如何賴得過!」 也只得招認了。武松教正卿把這婦人、王婆口詞都寫了,綁了王婆,將口詞藏在懷裡。拖過婆子也跪在靈前。武松曰:「哥哥魂靈不遠,兄弟今日與你報仇!」 叫把紙錢燒化。武松把那婦人揪倒,扯開衣裳,將尖刀剜開胸脯,取出心肝,砍頭供養了。便叫土兵取出被來,把婦人頭包了曰:「有勞眾位,樓上少坐。待武二便來。」 鄰舍都上樓坐下,婆子也押上樓去,叫兩個土兵在樓上看守。 武松將婦人頭,到西門慶藥鋪前問:「大官人在家麼?」 主管曰:「才去獅子橋下酒樓上吃酒。」 武松奔到酒樓上,窗眼見西門慶與個財主對坐,兩個粉頭唱的坐在兩邊。武松走入,打開那顆人頭。西門慶認得是武松,便跳上窗櫺,見下面是街,跳不下去,心裡正慌。武松跳在桌上,把盞碟都踢倒了。雜人各散。西門慶見來得凶,飛起腳踢中武松右手,被武松從脅下鑽入,扯住西門慶左腳,倒撞丟落街上,兩邊人大驚。武松提了淫婦的頭,將身望下跳在街上。拔出刀看西門慶時,跌得半死,一刀砍下頭來。把兩顆頭提回,供養在靈前。請眾人下樓來,把婆子押在面前,武松對眾鄰曰:「我有句話對你四位說。」 畢竟武松說出甚話來?直教:英雄相聚滿山寨,好漢仝心赴水涯。正是:古今壯士談英勇,猛烈強人仗義忠。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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