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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第十八回 無知婢暗偷情碎寶杯 壞心奴巧逃生首家主

  話說這織錦在黑暗中被黑兒摟得心慌,主母叫得忙亂,即走出堂來,尚兀自心跳氣促,遂立在主母身後。黑兒也來篩酒,送奉家主。許蕙娘早將織錦一看,見她面紅耳赤,因問道:「你這妮子,怎麼在裡面大驚小怪?面色紅暈,敢是背地裡偷酒吃來?」

  織錦見主母猜疑不著,便放了心。又見黑兒在對面暗暗搖手,叫她不要說出,遂順口兒扯謊道:「只因織錦膽小,在黑暗中走出。不期恰遇著家中這只打不死、喂不飽、走千家、慣咬人的白腳花斑狗兒睡在攔路,不曾防範,一腳踹著它的尾巴,使我吃了一驚,不覺失聲。正要打它,卻見娘叫,一時走忙,故此面紅耳赤。」

  許蕙娘一聽,也就罷了。孫本便問道:「方才娘叫你去取杯,可拿來我吃酒。」

  遂伸手來討。織錦見家主討著杯兒,才想起這杯被黑兒摟慌時脫落在地,一時手足無措。許蕙娘見她是雙空手,便含怒道:「這賤才,恁個模樣!我著你去取杯,怎麼空手出來,可不是怪事?」

  織錦見娘發怒,一發心慌,只急得兩淚交流,不敢回言。忙取了一根小燭。轉身入內來尋。許蕙娘見她舉動詫異,遂立起身跟來。織錦尋到原處,向地下一看,不覺驚走三魂,失去七魂。只見這只壽字瑪瑙杯已跌做四塊,急出一身冷汗,不覺大哭起來。忙彎腰拾取,在那裡癡心團湊。許蕙娘走到面前,見打碎了杯兒,心痛得著惱,連問織錦。織錦只哭不說。

  許蕙娘欲待聲張,又恐丈夫素性剛烈,便用手摘了織錦一隻耳朵,同入房來,喝叫跪下,道:「你這賤人,好好實說,我還好作商量隱瞞。不然官人曉得,你這小賤人禁受不起!這是他好友相送,是件心愛之物,你怎麼不小心打碎得這般!」

  織錦一時不敢隱瞞,只得哭著說道:「這不與賤婢相干,俱是這千刀割、萬刀剁的奴才在黑暗中將我調戲,一時失手,跌碎杯兒!」

  遂又細細說出道:「還要娘作主,在官人面前遮蓋,超生蟻命!」

  許蕙娘聽了,不勝惱怒,遂一連打了三、四下。因想了一想,即住手罵道:「從來無風不起波,必是你這小賤人日常勾引,使這奴才起意,才敢大膽。我今欲待聲張,今夜正是中秋,家家歡笑,獨我家吵吵嚷嚷,成甚模樣,討不出好兆來。且到明日再處!」

  說罷,遂喝了織錦起來,又另取了一隻杯兒,方走出房來。

  這許蕙娘在房中拷問織錦,一時氣的氣,哭的哭,各不留心。誰知小哥在忙亂中跟在娘身後進了房來,看見打織錦,又說出黑兒調戲,打碎杯兒。遂不等娘說完,竟走出堂來要告訴父親。這孫本獨自一個看了一回月色,只不見她母子出來,便等得不耐煩。正要起身來尋,卻見小哥笑嘻嘻走了出來。孫本便問道:「娘同織錦在裡面做甚還不出來?」

  小哥指著黑兒說道:「俱是他不好,帶累織錦。娘在那裡發怒打罵,還有半日不得出來。」

  遂將織錦招出黑兒調戲,打碎杯兒說了。一個五歲的孩兒,偏生合巧,說得詳詳細細。

  孫本聽明,一時烈焰高燒,拎著黑兒丟翻在地,拆卸凳腳在硬骨上亂打。黑兒似殺豬般亂叫,許蕙娘連忙走出。孫本氣忿忿地說道:「這只杯是我好弟兄偌遠送來,一向珍藏,未曾輕用。卻被這奴才大膽,調戲賤婢,碎壞寶玩。我一個清白人家,怎容得這奴才弄奸,惹人恥笑!今夜必要處置這兩個奴才俱死。」

  遂連叫織錦。織錦只躲匿不出。

  孫本便解下腰間大帶,將黑兒背綁了雙手,縛在庭柱上又打。許蕙娘只得從容勸解道:「這兩個奴才沒道理,怪不得官人發怒,處死應該,我也不好十分勸得。只是作事亦不可太急。他雖萌奸意,實未成奸。若使今夜俱傷,未免使人驚疑。莫若等到天明,將他驅遣才是。至於碎壞寶杯,萬物皆有無常,何足較論。」

  遂以目視孫本。孫本早已會意,又將黑兒打了幾下道:「既是娘子恁地勸解,只綁縛這奴才在柱上,到天明處置他死!」

  此時俱吵鬧得無興賞月吃酒,許蕙娘只將孫本勸入房去安寢。

  這黑兒一時被打得遍身青腫,又綁縛在柱上,四肢十分麻木。見主母勸了家主進去,方敢抬頭。早見奶媽出來收拾碗碟,忙問道:「官人睡也不曾,可還出來?」

  奶媽道:「官人還沒睡,卻不出來了。」

  黑兒便哀求道:「好嫂子,你來做個好事,積個陰德。我黑兒被縛壞了,你來略松我一松,勝似南海燒香,泰山頂上還願,千萬救我一救!」

  奶媽聽了,笑駡道:「你這賤骨頭、招風攬火的賊賤才!一張嘴兒就似蜜罐兒般甜淨,指望將人甜倒,上了竿兒。誰知被她將甜頭兒掛在你的鼻尖上,叫你這害饞癆、賊短命再舔不上鼻頭,要等你舔到三年零六個月,伸得舌頭尺來長,方許你舔得著。誰知你這小遭瘟、沒脊骨卻耐不得歲寒,火雜雜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吼吼就似猻猢跳圈。卻今夜與人麻犯,便像戴了斗笠子做嘴,赤鼻頭不吃酒虛擔其名。我看見你先前大劈柴便打著,像個失群的雌狗,只縮著尾巴,半聲兒也不敢則。如今綁縛在庭柱上,好似晁天王莊上綁縛的赤髮鬼劉唐,只叫娘舅救人。我是一個走揚子江心中的一個艄婆,隨它風浪,只拿穩了舵兒。三年前曾被賣糖人哄騙了,如今只不信這口甜的人,卻不擔這干係。我只會涸中取魚,卻不會走沙場內收馬。倘或被你溜撒,誰去替你捱扛子、頂著缸兒走?你只捱著些兒,道不得個貪花死也甘心。且權忍這一夜,做個長朝殿上值殿將軍。一時候不出官家,腰兒酸、腿兒麻,將這庭柱做了倚拐,只靠靠兒罷了。」

  說完便將桌上傢伙碗碟一頓並疊,又將燈火四處照看,一手托著盤兒,一手舉燈向黑兒臉上照道:「你既紮掙不了,我入去叫你心上人來解救你。」

  遂一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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