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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殷尚赤見了,一時手軟,打不下去,道:「既是恁地,我且饒他。」

  兩手卻不放鬆。忽抬頭一看,只見眾人俱齊攢攢執著棍棒,他方才吃驚。忙一眼看去,見亭旁有塊青石琴台,有六尺來長,尺餘厚闊,約有五百多斤。便鬆手立起身來,疾忙搶進亭旁,用兩手舉起,作擲來的模樣,向著眾人大喝道:「敢來作對,照此亭為例!」

  遂往亭柱上橫沖擲去。用的力猛,去的勢重,只一衝擊,「豁刺」一聲響亮,早將這座亭子打倒在地。急縱身跳出土牆,飛奔入城而去。

  這些伴當見瑤琴哭勸,又聽見說也饒他,遂大家留心,等他鬆手時一齊動手,不怕他逃去。忽見舉起琴石打來,俱各大驚,連忙退後。今見打倒亭子,個個嚇得吐舌,誰敢還指望來拿他?直看殷尚赤跳過牆去,才敢在滿圍中叫拿叫捉的混吵。

  這瑤琴見殷尚赤這般作用脫身,因暗想道:「我與他相與了這些時,只道他做人比綿還軟,誰知今日打人比鐵還硬。」

  因見董敬泉在地下昏昏沉沉,叫疼叫痛,只得忙在自己身上裂下一方綢絹來,替他包紮了頭面,又用手要攙扶他起來。誰知一個身子比死人還重,那裡動得分毫,連忙叫人。眾伴當、閑漢忙來攙扶入內,董敬泉只說不出話來。眾人驚慌,一面灌救,一面去請醫人來醫治。瑤琴擔著一把干係,小心服事半夜,方才說得出話來。

  到了天明,董敬泉即吩咐心腹伴當備了副厚禮,到開封府進狀。開封府接了狀詞,即差人出來拘拿。這差人奉了牌票,即出來商議道:「若奉承得原告喜歡,卻有十分財喜。只是這殷尚赤向來是個頑皮,手腳又是唧溜。方才董家人說他在園內行兇,實是怕人。如今若一徑到他家去拿他,倘被他恃頑溜撒,一時那裡去拿他?倒是一件干係。須要大家計較想個法兒,一索捆翻,方才沒事。」

  大家計較了半晌,內中有個說道:「他為爭風月,我們還在風月上計較。何不去與張鴇兒商量?」

  遂走來商議了一番,便去埋伏左近。遂著一個到殷家堂中,向內問道:「殷大官人可在家麼?」

  裡面有人出來問道:「尋我家官人做什麼?」

  那公差假說道:「我是張瑤琴打發來的,急要請你官人去說話。恐不信准,叫我拿件信物在此。」

  說罷,遂在袖中取出道:「煩你進去,大官人自然曉得。」

  家人接了入去。

  此時殷尚赤正在家中,想著:「昨日打了董商,雖不敢與我作對,必要埋怨瑤琴因她惹禍。不知留住不放,還是放了來家?」

  正要出門打探,忽見伴當進來,拿著一柄詩扇相請。殷尚赤見了,卻是當日帶去初會瑤琴,後被張鴇兒趕逐,一時氣惱,不曾入房去取,一徑走回,遂信是實,不勝歡喜。忙將詩扇放下,出來問這人道:「瑤琴來家了麼?」

  那公差假答道:「是今早回家,即著我來請官人去說話。」

  殷尚赤聽了滿心歡喜,便不再問。遂同走出大門,低頭前走,恨不得一步跨進勾欄院門,與張瑤琴相見。一面走著,一面心中打點了許多溫存言語。

  正想到得意間,忽前後兩旁突擁出二十餘人,將他左右兩手緊緊按住,一條鐵索劈頭套鎖,推著便走。殷尚赤一時暗地裡被人擒鎖,手腳俱施展不來,便大怒喝罵道:「你這些賊男女,是什麼人,敢將我恁地鎖縛?」

  遂立著不動。只見前來請的這個人說道:「你昨日在皇莊逞兇,打壞了董商人。他今早告在開封府,我們奉相公差遣來拘你。」

  殷尚赤聽了,便說道:「這是件鬥毆詞訟。他既告我,我是被告,也不消似拿盜賊般,趁早放手。」

  那公差道:「不然。我們不是這等擒拿,只因你素常沒個好名。若不是這般拿鎖,我們幾個人,還不夠你一頓拳打腳踢哩。」

  殷尚赤大笑道:「我一個做漢子的人,你既說明怕我動手,我只不動手。到府中去,自有話與他對理。可知不是沒頭官司,怕他怎麼!」

  遂昂然直走,眾人便蜂擁著一齊入府。

  已先有人進去稟知。等不一會,開封府相公坐出堂來。眾差役將他推到堂下,殷尚赤正要訴說,不期相公一坐下,不容分說,即拍案高聲喝罵道:「你這賊潑頑皮,怎敢在皇莊禁地白晝行兇,擅打國課商人?有礙朝廷體統,真是死有餘辜!又將商人打落面前二齒,若不按律重懲,何以警眾!」

  喝叫左右:「與我重責這頑皮,然後定罪!」

  殷尚赤極力分辯,眾衙役那裡由他,只更番打來,直打得肉綻皮開。殷尚赤只大叫大嚷:「徇私枉法!」

  開封府見打到五十下下,又見這般叫嚷,恐有耳目,遂說道:「現今商人受傷不知生死,且將這頑皮下入牢去。俟過百日外,然後定罪。」

  遂將殷尚赤上了刑具,推入牢去。

  原來這開封府相公是永興人,與董敬泉是鄉親。今早得了他禮物,遂不容殷尚赤分辯,打個盡情,下在牢中,以泄董敬泉的氣。董家伴當見處得暢快,回來報知。董敬泉雖是歡喜,卻仇恨難消,必要將殷尚赤處死。遂又吩咐一個得力伴當去囑託牢中,叫他暗暗謀害。

  這伴當領命,即來到孫節級家,正值在家料理飯食送入牢去,遂出來兩個相見。孫節級問道:「不知大叔何事下雇?」

  那伴當說道:「小可因有一事,特來相煩節級。請一便處,方敢細陳底裡。」

  孫節級道:「此處沒人,不妨有話直說。」

  那伴當聽了,方同坐下說道:「小可奉家主董員外之命來見節級,非為別事,就為今早蒙本府相公審的這件事,牢中事情俱在節級手中,故托相懇一二。」

  孫節級聽了,早瞧料了九分,暗暗吃驚。忙笑說道:「聞知這殷尚赤打傷了員外,莫非來托我了當他麼?」

  那伴當笑道:「果是節級見頭和尾。實不相瞞,我家員外被傷,雖不傷命,卻懷恨入骨。故托小哥先具白金十兩,有了回音再奉二十,望即允從。」

  說罷,便在袖中取出送來。孫節級接在手中,因說道:「你家員外怎恁般輕人?要安排一條人命,須大出個手兒。這幾兩銀子還不夠我分給眾人買酒吃,這事如何做得來?如今我若一徑推辭,又道我不近人情,眼內只有銀錢,反使員外笑我。也罷,你如今回去,只叫員外送我五十兩。先有十兩,再拿四十兩來,還他一個乾淨。」

  那伴當聽了,不勝歡喜,滿口應承道:「節級果然作事恁地爽快,殺得人救得人,不枉人稱是小虯髯。即今小可回去上復員外,再送三十兩,後找十兩,何如?」

  孫節級道:「恁便做得。我在家候你回信。」

  那伴當即辭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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