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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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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么與邰元見喪事人去遠,各收了棍棒,一同來家。先各訴述想慕之情,楊么方謝說一番,將村中緣故說出道:「若不虧助力,賀家恃強,一時怎肯退走?只不知豪傑何故夜來?」 邰元遂細述受屈報仇,今上天雄山去安身,因要來拜識哥哥,隨眾走來,不期哥哥正與他分辯不出好來,只得相助臂力。說罷,遂伏地便拜,楊么連忙回禮。二人不勝歡喜,遂備出酒肴,兩人對飲。真是相逢知己話偏長,十分暢飲,直飲到巳牌時候,俱各半酣。 忽走進兩個保正並三、四個牌頭來,楊么見了,連忙起身相見。只見內中一個牌頭滿臉笑容,對楊么說道:「我倆跟隨本府相公,賢明無事,從不敢下鄉。只因今早賀太尉具了一紙狀詞,關係村眾。我相公謹慎,難信一面之詞。知你鄉民怎敢與太尉作對,內中必有委曲,故生事端。因恐你們不能上達,今遣我等下來,悄悄叫你們去,投遞一紙地方公呈,當堂訴明,便好回復太尉,好與你們解釋。方才到村,人人推諉,說是大郎與一位不知姓名的為首。故此特來借重入府訴明,便完了這件公案。」 楊么聽了,大喜道:「我們實有委曲,正要去求上司公論,尚未舉行。他既有詞在府,相公又如此賢明,肯念地方民情,我楊么只此便去訴來。」 遂著裡保寫訴詞。因對邰元說道:「這是我地方事,有我一人,你也不必開列。」 邰元道:「昨夜是我動手起的。他今告我,怎麼臨事推諉,只叫哥哥去?好歹辯明回來。」 便叫裡保寫上名字。眾牌頭見他肯去,各暗暗歡喜。不一時寫完,邰元解下佩刀,楊么收入,遂一齊出門,同了裡保以及眾鄉長,俱入城來。 原來這賀太尉被楊么、邰元領著村人不容安葬,恃強打散,氣惱來家,即入府去說明。知府聽見內中有個邰元,因說道:「這殺人賊,卻逃躲在此!」 賀太尉忙問緣故,知府遂將殺死黃金眾人,東京太師星夜來文,著合府、州、縣到處密拿進京說了。「太尉請回,本府自著人去拿獲。」 賀太尉別過,即喚集觀察使臣、都頭、捕役,吩咐點兵去捉。眾人領命,到了緝事房中商議。內中有人曉得楊么勇力,不是輕易擒獲的,邰元又是殺人重犯,遂商議出這軟誘硬捉的計策。不期楊么一心為眾,又聽見官府廉明,竟不疑慮;邰元忘了自己利害,不肯要楊么獨去,遂同眾到了府前。 先有牌頭入去稟告,知府即坐出堂來,兩廊已有準備,遂著一、二人入去。知府故意先叫裡保等上去,說了幾句為地方的言語,打發了下來,遂喚楊么、邰元上去。楊么果見相公為民,暗暗歡喜,遂將賀太尉占地敗壞風水以致疾病緣故說了。知府聽了,笑了一笑,用手在臉上一抹,勃然變臉。忽兩廊下趕出三百餘名弓兵、都頭、捕役、觀察使臣,出其不意,一擁上前,將楊么、邰元一齊按翻在地,繩纏索綁,動不得分毫。 知府便拍案大怒,喝罵楊么道:「豈不知賀太尉是朝廷大臣,本地顯宦?今奉旨歸葬,擇地安阡,此乃名正言順之事。你怎敢恃凶逞強,糾合村愚,不容入土?不知律法所在,阻截喪殯者斬,毆辱官長者亦應處斬。太尉即要本府申明上司,請兵剿盡村頑。本府因念罪在起釁之人,又恐你恃頑不服拘獲,故誘來入罪。」 因又喝罵邰元道:「你這殺人賊,黑夜殺死黃金、月仙多人,到處緝獲。今又奉太師來文,立逼漢陽府縣要人解京。誰知在此露跡,今又逞兇,罪不容於死矣!」 遂喝衙役將二人分了左右,各重責五十。楊么一時不能施展,只得受責。知府見各打完,遂令下獄。又叫裡保等上來,喝罵道:「本府姑念爾等村愚,聽其蠱惑,不知王法。今只將楊么定罪,邰元不日解京,聽太師裁決。賀太尉另擇吉日安葬,不許再生事端,阻止安埋。如敢故違,罪必處死!」 從人聽了,磕頭道:「相公鈞諭,小民敢不聽從。」 知府退入堂去,眾人出了府來。大家聚在一處商議道:「昨日楊么好好坐在家中,是我們去與他商量惹禍,害他吃苦。若不去打點上下,必致受累。這件事原是地方公事,如今各派出銀兩與他使用,保個平安,才是道理。」 遂大家議定,乘夜來見禁役,又去囑託掌案孔目以及大小人役:「一應使費,俱是我村中人身上,天明回去送來。」遂不使二人受苦。 眾人等到天明,回來報知,合村人無不願出。楊得星夫婦不勝痛苦,即同眾入城料理,到獄中看視。衙役得錢,各個歡喜。雖是賀太尉著人來吩咐將楊么難為,卻是勢壓,沒個想頭,只好當面應承,暗暗互相保護。故此二人在獄並不吃苦。 過不一日,知府便要將邰元起解。當案孔目恐楊么在獄,終究被賀太尉暗算,趁他在鄉安葬,將一應事俱做在邰元身上。只問他一個不合附從罪名,定了刺配軍罪,遞解大同邊境為軍。邰元解東京,候黃潛善自行定奪。俱各備就文書,即日當堂將楊么刺配,斷了二十脊杖。各釘了一面七斤半鐵葉護頸短枷,點了四名長差,押解二人起身。知府遂喚解差近前,暗暗吩咐道:「這兩個罪犯不可在一處同行,恐生事端。楊么從陸路,邰元由水路,兩處分開,小心在意。」 解差領命,即將二人帶出府來。早有楊得星夫婦以及本村人接著,買求解差告寬片刻。解差得錢,遂帶二人到酒店中。一面村人同解差吃酒,楊得星夫婦攜著楊么,不勝垂淚。楊么亦自哭泣,同哭了半晌。楊么忙止淚勸說道:「孩兒只為眾人排解,不期官府聽信賀廝,暫時受屈,須有日回來侍奉爹媽。望乞寬心,休得過傷。今可恨者,孩兒孝行有虧,致傷遺體,不得做一完人。」 楊得星聽了,因說道:「我一向不曾與你說明。今日事到其間,若使你迷失源頭,便是我的不是了,只得與你說知。你雖不是我二人親生,也須念我二人撫養一場。倘天有幸,勢必早回,使我二人得見一面,雖死亦是瞑目。」 楊么聽了大驚,道:「孩兒怎不是爹媽所生?有爹媽在那裡?」 楊得星方說:「昔年金兵入內,路中抱你來家,只不知你父母姓名。你今此去,即是我當年抱汝之方。你只在寄遠鄉遠近,留心訪問便了。」 楊么聽了這些緣故,似喜非喜,不勝流淚,說道:「孩兒此去,便訪著了生身爹媽,也忘不了扶養的恩德,誓必回來,只求爹媽在家未冷添衣,未饑進食,使楊么在外心安。」 三人說到傷心,各相抱哭了半晌。楊得星遞與包裹道:「內中自有路費以及衣服鞋襪,你可小心收管。」 不一時,眾人各出贈路費,與楊么話別。楊么不勝感謝道:「楊么異日得志,決不敢忘村中故舊。」 說罷先拜別了爹媽,又與眾人作別。然後與邰元說話,遂將路費分一半與邰元。邰元推辭道:「我邰元犯罪應該,死亦無怨。只恨一時魯莽,帶累哥哥,又不能代替,死不瞑目。怎敢還受銀兩?」 楊么道:「兄弟怎說這話?須知結識苦樂均分。我此去不過充走邊庭戍卒,無人敢與我為難,尚可保全。你今此去……」 連忙住口,丟了一個眼色。邰元點頭會意,遂自拜謝。 不一時,兩處解差催促,二人只得分手。邰元自從水路而去。楊么與父母並眾人分別,投陸路而行。楊得星夫婦與眾人見楊么去遠,才各回家。這賀太尉安葬回來,見知府不處死楊么,心中甚不快活。過不多時,竟將這知府削職逐回。 且說這邰元被兩個押差帶領上船,因他是殺人重犯,若將他解到東京黃潛善處報到,不獨本官得他薦拔,連押差也有一場富貴。遂將邰元當做奇貨,不敢十分將他難為。又不敢輕易怠忽,只時刻提防,小心看守,將他去了項上枷鎖,禁閉在船頭內,不容他窺探外面。只到水火時才放他出來,又左右綰定鐵索,看他水火完,依舊鎖閉。遂一路從長江中早行夜宿,相安無事。 這邰元在船頭內細細打算,見他這般看守嚴緊,只沒處動手,一時想不出計較。一連行了半月,才想出個注意。到了一日夜間,遂在船頭中只叫疼叫苦,喚了一夜,吵鬧得兩個押差,一夜不曾合眼。到了天明,揭開船板喝罵道:「你這該死的賊囚!若是別人押解,不知恁地將你吃苦,怎全不知些好歹?夜晚間哼哼叫叫,吵得我二人一夜不得安眠。我今日只打下你半截來,才曉得有些厲害,不敢哼叫!」 說罷拿過一根檀木短棍,在邰元腳骨上連打幾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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