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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回 甯海軍宋江弔孝 湧金門張順歸神(3)


  張順看了道:「我身生在潯陽江上,大風巨浪,經了萬千,何曾見這一湖好水,便死在這裡,也做個快活鬼!」

  〔容夾:生著貪愛心了。〕〔容眉:此心一起,所以至今不能擺脫。可憐可憐。〕〔袁眉:于兄弟有情,于山水有情,才是好男子。(後五字據芥眉校補)〕〔餘評:張順單人往城,不自揣度。〕

  說罷,脫下布衫,放在橋下,頭上挽著個穿心紅的髯兒,下面腰生絹水裙,系一條搭膊,掛一口尖刀,赤著腳,鑽下湖裡去,卻從水底下摸將過湖來。此時已是初更天氣,月色微明,張順摸近湧金門邊,探起頭來,在水面上聽時,城上更鼓,卻打一更四點。城外靜悄悄地,沒一個人。城上女牆邊,有四、五個人在那裡探望。張順再伏在水裡去了,又等半回,再探起頭來看時,女牆邊悄不見一個人。

  〔袁眉:此一段寫出悄慘徘徊情景,使人淒颯。〕

  張順摸到水口邊看時,一帶都是鐵窗櫺隔著。摸裡面時,都是水護定,子上有繩索,索上縛著一串銅鈴。張順見窗櫺牢固,不能夠入城,舒只手入去,扯那水時,牽得索子上鈴響,城上人早發起喊來。張順從水底下,再鑽入湖裡伏了。聽得城上人馬下來,看那水時,又不見有人,都在城上說道:「鈴子響得蹺蹊,莫不是個大魚,順水遊來,撞動水。」

  眾軍漢看了一回,並不見一物,又各自去睡了。張順再聽時,城樓上已打三更,打了好一回更點,想必軍人各自去東倒西歪睡熟了。張順再鑽向城邊去,料是水裡入不得城。爬上岸來看時,那城上不見一個人在上面,便欲要爬上城去,〔容眉:這番再去,不是不是。〕且又尋思道:「倘或城上有人,卻不幹折了性命,我且試探一試探。」

  摸些土塊,擲上城去。有不曾睡的軍士,叫將起來,再下來看水門時,又沒動靜。再上城來敵樓上看湖面上時,又沒一隻船隻。原來西湖上船隻,已奉方天定令旨,都收入清波門外和淨慈港內,別門俱不許泊船。眾人道:「卻是作怪?」

  口裡說道:「定是個鬼!我們各自睡去,休要睬他!」〔容夾:不是鬼,卻是個金華太保。〕口裡雖說,卻不去睡,盡伏在女牆邊。〔袁眉:疑魚疑鬼,似睡不睡,一路來俱說得精細有情。〕張順又聽了一更次不見動靜,卻鑽到城邊來聽,上面更鼓不響。張順不敢便上去,又把些土石拋擲上城去,又沒動靜。張順尋思道:「已是四更,將及天亮,不上城去,更待幾時?」

  卻才爬到半城,只聽得上面一聲梆子響,眾軍一齊起。張順從半城上跳下水池裡去,待要趁水沒時,城上踏弩、硬弓、苦竹箭、鵝卵石,一齊都射打下來。可憐張順英雄,就湧金門外水池中身死。〔餘評:張順每入湖海,如魚之囗囗囗,可惜輕身,死于湧金門。宜乎龍宮留為水府之神也。〕詩曰:

  曾聞善戰死兵戎,善溺終然喪水中。
  瓦罐不離井上破,勸君莫但逞英雄。

  話分兩頭,卻說宋江日間已接了李俊飛報,說張順沒水入城,放火為號,便轉報與東門軍士去了。當夜宋江在帳中和吳用議事,到四更,覺道神思困倦,退了左右,在帳中伏幾而臥。猛然一陣冷風,宋江起身看時,只見燈燭無光,寒氣逼人。定睛看時,見一個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立於冷氣之中。看那人時,渾身血污著,低低道:「小弟跟隨哥哥許多年,恩愛至厚。今以殺身報答,死于湧金門下槍箭之中,今特來辭別哥哥。」

  宋江道:「這個不是張順兄弟?」

  回過臉來這邊,又見三、四個,都是鮮血滿身,看不仔細。宋江大哭一聲,驀然覺來,乃是南柯一夢。〔餘評:意氣膠結,勝於手足兄弟,宜有是夢,所謂生死不離者也。〕帳外左右,聽得哭聲,入來看時,宋江道:「怪哉!」

  叫請軍師圓夢。吳用道:「兄長卻才困倦暫時,有何異夢?」

  宋江道:「適間冷氣過處,分明見張順一身血污,立在此間,告道:「小弟跟著哥哥許多年,蒙恩至厚。今以殺身報答,死于湧金門下槍箭之中,特來辭別。」

  轉過臉來,這面又立著三、四個帶血的人,看不分曉,就哭覺來。」

  吳用道:「早間李俊報說,張順要過湖裡去,越城放火為號,莫不只是兄長記心,卻得這惡夢?」

  宋江道:「只想張順是個精靈的人,必然死於無辜。」

  吳用道:「西湖到城邊,必是險隘,想端的送了性命。張順魂來,與兄長托夢。」

  宋江道:「若如此時,這三、四個又是甚人?」

  和吳學究議論不定,坐而待旦,絕不見城中動靜,心中越疑。看看午後,只見李俊使人飛報將來說:「張順去湧金門越城,被箭射死于水中,現今西湖城上把竹竿挑起頭來,掛著號令。」

  宋江見報了,又哭的昏倒,吳用等眾將亦皆傷感。原來張順為人甚好,深得弟兄情分。宋江道:「我喪了父母,也不如此傷悼,不由我連心透骨苦痛!」

  〔芥眉(袁眉:看至次未有不墮淚者,)情之感人如此。〕

  吳用及眾將勸道;「哥哥以國家大事為念,休為弟兄之情,自傷貴體。」

  宋江道:「我必須親自到湖邊,與他弔孝。」

  吳用諫道:「兄長不可親臨險地,若賊兵知得,必來攻擊。」

  宋江道:「我自有計較。」

  隨即點李逵、鮑旭、項充、李袞四個,引五百步軍去探路,宋江隨後帶了石秀、戴宗、樊瑞、馬麟,引五百軍士,暗暗地從西山小路裡去李俊寨裡。李俊等接著,請到靈隱寺中方丈內歇下。宋江又哭了一場,便請本寺僧人,就寺裡誦經,追薦張順。次日天晚,宋江叫小軍去湖邊揚一首白,上寫道:「亡弟正將張順之魂。」

  插於水邊。西陵橋上,排下許多祭物,卻分付李逵道:「如此如此。」

  埋伏在北山路口,樊瑞、馬麟、石秀左右埋伏,戴宗隨在身邊。只等天色相近一更時分,宋江掛了白袍,金盔上蓋著一層孝絹,同戴宗並五、七個僧人,卻從小行山轉到西陵橋上。軍校已都列下黑豬、白羊、金銀祭物,點起燈燭熒煌,焚起香來。宋江在當中證盟,朝著湧金門下哭奠,戴宗立在側邊。先是僧人搖鈴誦咒,攝招呼名,祝贊張魂魄,降墜神。次後戴宗宣讀祭文,宋江親自把酒澆奠,仰天望東而哭。正哭之間,只聽得橋下兩邊,一聲喊起,南北兩山,一齊鼓響,兩彪軍馬來拿宋江。正是:

  只因恩義如天大,惹起兵戈卷地來。

  畢竟宋江、戴宗怎地迎敵?且聽下回分解。

  ***

  【容評:李和尚曰:張順沒水入城,極莽極癡,不是白著送了性命!】

  【袁評:「三面青山,一湖綠水」,直是臨安一幅丹青;寧止「十里荷香,三秋桂子」,可牽動長江萬里愁哉!其詞云:「日斜歸去奈何春」,又足盡景中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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