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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五回 宋公明夜度益津關 吳學究智取文安縣(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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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當下歐陽侍郎奏道：「宋江這夥，都是梁山泊英雄好漢。如今宋朝童子皇帝，被蔡京、童貫、高俅、楊戩四個賊臣弄權，嫉賢妒能，閉塞賢路，非親不進，非財不用，久後如何容的他們！〔袁夾：真，真。〕論臣愚意，狼主可加官爵，重賜金帛，多賞輕裘肥馬。臣願為使臣，說他來降俺大遼國。狼主若得這夥軍馬來，覷中原如同反掌。〔容眉：計則妙央，但能料宋皇帝而不能料宋公明，何也？〕〔芥眉：此一段說話是作者胸中先得之句，遙捺不下，借遼人口中出之，刺刺不休，甚是警醒。〕臣不敢自專，乞狼主聖監不錯。」 〔餘評：歐侍郎之言其（豈）是說客，後實應其言矣。奈公明乃一忠義之士，須知後日果如此而不反，而歸之。〕 狼主聽罷，便道：「你也說的是。你就為使臣，將帶一百八騎好馬，一百八疋好緞子，俺的赦命一道，封宋江為鎮國大將軍，總領遼兵大元帥；賜與金一提，銀一秤，權當信物；教把眾頭目的姓名，都抄將來，盡數封他官爵。」 只見班部中兀顏都統軍出來啟奏狼主道：「宋江這一夥草賊，招安他做甚？放著奴婢手下，有二十八宿將軍，十一曜大將，〔袁夾：伏。〕有的是強兵猛將，怕不贏他？若是這夥蠻子不退呵，奴婢親自引兵去剿殺這廝。」 國主道：「你便是了的好漢，如插翅大蟲。再添的這夥呵！你又加生兩翅。你且休得阻擋。」〔袁眉：妙論。〕遼主不聽兀顏之言，再有誰敢多言？原來這兀顏光都統軍，正是遼國第一員上將，十八般武藝，無有不通，兵書戰策，盡皆熟閑。年方三十五六，堂堂一表，凜凜一軀，八尺有餘身材，面白唇紅，須黃眼碧，威儀猛勇。上陣時，仗條渾鐵點鋼槍，殺到濃處，不時掣出腰間鐵簡，使的錚錚有聲，〔袁眉：描寫得有氣色，有聲響。〕端的是有萬夫不當之勇。 且不說兀顏統軍諫奏，卻說那歐陽侍郎領了遼國赦旨，將了許多禮物馬匹，上了馬，逕投薊州來。宋江正在薊州作養軍士，聽的遼國有使命至，未審來意吉凶，遂取「玄女」之課，當下一卜，蔔得個上上之兆。便與吳用商議道：「卦中上上之兆，多是遼國來招安我們，〔袁夾：如何便猜到此？〕似此如之奈何？」 〔容夾：說出便無關目。〕 吳用道：「若是如此時，正可將計就計，受了他招安。將此薊州與盧先鋒管了，卻取他霸州。若更得了他霸州，不愁他遼國不破。即今取了他檀州，先去遼國一隻左手。此事容易，只是放些先難後易，令他不疑。」 〔容夾：是。〕〔容眉：好賊智。〕 且說那歐陽侍郎已到城下，宋江傳令，教開城門，放他進來。歐陽侍郎入到城中，至州衙前下馬，直到廳上。敘禮罷，分賓主而坐。宋江便問：「侍郎來意何干？」 歐陽侍郎道：「有件小事，上達鈞聽，乞屏左右。」 宋江遂將左右喝退，請進後堂深處說話。 歐陽侍郎至後堂，欠身與宋江道：「俺大遼國，久聞將軍大名，爭奈山遙水遠，無由拜見威顏。又聞將軍在梁山大寨，替天行道，眾弟兄同心協力。今日宋朝奸臣們閉塞賢路，有金帛投於門下者，便得高官重用；無賄賂投於門下者，總有大功於國，空被沉埋，不得升賞。〔容夾：妙。〕如此奸黨弄權，讒佞僥倖，嫉賢妒能，賞罰不明，以致天下大亂。江南，兩浙，山東，河北，盜賊並起，草寇猖狂，〔容夾：不識忌諱。〕良民受其塗炭，不得聊生。今將軍統十萬精兵，赤心歸順，止得先鋒之職，又無升受品爵；〔容夾：妙。〕眾弟兄劬勞報國，俱各白身之士，〔容夾：妙。〕遂命引兵直抵沙漠，受此勞苦，〔容夾：妙。〕與國建功，朝廷又無恩賜。此皆奸臣之計。若沿途擄掠金珠寶貝，令人饋送浸潤與蔡京、童貫、高俅、楊戩四個賊臣，〔容夾：妙。〕可保官爵，恩命立至。〔容夾：妙。〕若還不肯如此行事，將軍縱使赤心報國，建大功勳，回到朝廷，反坐罪犯。〔容夾：妙。〕〔容眉：此人盡去得，好一副伶牙俐齒。〕〔芥眉：透心刺骨，真堪流涕，當與蒯通說韓信並傳。〕歐某今奉大遼國主，特遣小官齎赦命一道，封將軍為遼邦鎮國大將軍，總領兵馬大元帥。贈金一提、銀一秤、彩段一百八疋、名馬一百八騎。便要抄錄一百八位頭領姓名，赴國照名欽授官爵。非來誘說將軍，〔容夾：賊。〕此是國主久聞將軍盛德，特遣歐某前來，預請將軍眾將，同意協心，輔助本國。」 宋江聽罷，便答道：「侍郎言之極是。〔容夾：妙。〕爭奈宋江出身微賤，鄆城小吏，犯罪在逃，權居梁山水泊，避難逃災。宋天子三番降詔，赦罪招安，雖然官小職微，亦未曾立得功績，以報朝廷赦罪之恩。今蒙狼主賜我以厚爵，贈之以重賞；然雖如此，未敢拜受，〔容夾：妙。〕請侍郎且回。即今溽暑炎熱，權令軍馬停歇，暫且借國王這兩個城子屯兵，守待早晚秋涼，再作商議。」〔容眉：含糊得妙。〕 歐陽侍郎道：「將軍不棄，權且受下遼主金帛彩段鞍馬。俺回去，慢慢地再來說話，未為晚矣！」 宋江道：「侍郎不知我等一百八人，耳目最多，倘或走透消息，先惹其禍。」〔容夾：妙。〕 歐陽侍郎道：「兵權執掌，盡在將軍手內，誰敢不從？」 宋江道：「侍郎不知就裡。我等弟兄中間，多有性直剛勇之士。〔容夾：妙。〕等我調和端正，眾所同心，卻慢慢地回話，亦未為遲。」〔容眉：是個對手。〕有詩為證： 金帛重馱出薊州，薰風回首不勝羞。 遼王若問歸降事，雲在青山月在樓。 〔容句末批：大有言外之景。〕〔餘評：詩句爽人，觀之可愛。〕 於是令備酒肴相待，〔容夾：妙。〕送歐陽侍郎出城上馬去了。宋江卻請軍師吳用商議道：「適來遼國侍郎這一席話如何？」 吳用聽了，長歎一聲，低首不語，肚裡沉吟。〔容夾：做身分可厭。〕〔袁眉：只是愈顯出宋江忠義。〕 宋江便問道：「軍師何故歎氣？」 吳用答道：「我尋思起來，只是兄長以忠義為主，小弟不敢多言。我想歐陽侍郎所說這一席話，端的是有理。目今宋朝天子，至聖至明，果被蔡京、童貫、高俅、楊戩四個奸臣專權，主上聽信。設使日後縱有成功，必無升賞。我等三番招安，兄長為尊，只得先鋒虛職。若論我小子愚意，棄宋從遼，豈不為勝，只是負了兄長忠義之心。」 〔容眉：我道這人不妥當。〕〔容夾：文字卻有關目。〕 宋江聽罷，便道：「軍師差矣！若從遼國，此事切不可提。縱使宋朝負我，我忠心不負宋朝。〔袁眉：食厚祿、騙高爵者，可以三複此言，流汗愧死。〕久後縱無功賞，也得青史上留名。〔容夾：有見識。〕若背正順逆，天不容恕！吾輩當盡忠報國，死而後已！」 吳用道：「若是兄長存忠義於心，只就這條計上，可以取他霸州。……目今盛暑炎天，且當暫停，將養軍馬。」 宋江，吳用計議已定，且不與眾人說。同眾將屯駐薊州，待過暑熱。 次日，與公孫勝在中軍閒話，宋江問道：「久聞先生師父羅真人，乃盛世之高士。前番因打高唐州，要破高廉邪法，背地使戴宗，李逵來尋足下說：「尊師羅真人，術法靈驗。」 敢煩賢弟，來日引宋江去法座前，焚香參拜，一洗塵俗。未知尊意如何？」〔容眉：好點綴。〕 公孫勝便道：「貧道亦欲歸望老母，參省本師。〔袁眉：有此一番招安，方頓挫出此一段照應文字，又忙中取閑，情事兼妙。〕為見兄長連日屯兵未定，不敢開言。今日正欲要稟仁兄，不想兄長要去。來日清晨，同往參禮本師，貧道就行省視老母。」 次日，宋江暫委軍師掌管軍馬。收拾了名香淨果，金珠彩段，將帶花榮，戴宗，呂方，郭盛，燕順，馬麟六個頭領。宋江與公孫勝共八騎馬，帶領五千步卒，取路投九宮縣二仙山來。宋江等在馬上，離了薊州，來到山峰深處。但見青松滿徑，涼氣翛翛，炎暑全無，端的好座佳麗之山。公孫勝在馬上道：「有名喚做呼魚鼻山。」 宋江看那山時，但見： 四圍嶻嵲，八面玲瓏。重重曉色映晴霞，瀝瀝琴聲飛瀑布。溪澗中漱玉飛瓊，石壁上堆藍疊翠。白雲洞口，紫藤高掛綠蘿垂；碧玉峰前，丹桂懸岸青蔓嫋。引子蒼猿獻果，呼群麋鹿銜花。千峰競秀夜深白鶴聽仙經；萬壑爭流，風暖幽禽相對語。地僻紅塵飛不到，山深車馬幾曾來。 〔餘評：觀此詞中，見此山乃有仙景樂不盡之處，令人可歎。〕 當下公孫勝同宋江直至紫虛觀前，眾人下馬，整頓衣巾。小校托著信香禮物，逕到觀裡鶴軒前面。觀裡道眾，見了公孫勝，俱各向前施禮，同來見宋江，亦施禮罷。公孫勝便問：「吾師何在？」 道眾道：「師父近日只在 後面退居靜坐，少曾到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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