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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回 錦豹子小徑逢戴宗 病關索長街遇石秀(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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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雄道：「你且休問，先出來相見。」〔金夾批：所謂一言難盡。〕布起處，走出那個婦人來。〔金眉批：務要寫得與武松初見金蓮一般。〕原來那婦人是七月七日生的，因此，小字喚做巧雲。先嫁了一個吏員，——是薊州人，喚做王押司。——兩年前身故了，〔金夾批：不妨便嫁楊雄，卻為周年作地耳。〕方晚嫁得楊雄，未及一年夫妻。石秀見那婦人出來，慌忙向前施禮，道：「嫂嫂，請坐。」 石秀便拜。那婦人道：「奴家年輕，〔金夾批：字法新妙。〕如何敢受禮！」 楊雄道：「這個是我今日新認義的兄弟。你是嫂嫂，可受半禮。」〔袁夾批：宋元時想有此禮。〕當下石秀推金山，倒玉柱，拜了四拜。〔金夾批：與武松一樣人，與武松一樣事，下武松一樣文章，不換一字，妙絕。〕那婦人還了兩禮，請入來裡面坐地，收拾一間空房，教叔叔安歇。〔金夾批：活是潘金蓮，讀之失笑。〕 話休絮煩。次日，楊雄自出去應當官府，分付家中道：「安排石秀衣服巾幘。」 客店內有些行李包裡，都教去取來楊雄家裡安放了。 卻說戴宗，楊林自酒店裡看見那夥做公的人來尋訪石秀，鬧哄裡兩個自走了，回到城外客店中歇了。次日又去尋問公孫勝。〔容夾批：周匝。〕兩日，絕無人認得，〔金夾批：先生到底好。〕又不知他下落住處。兩個商量了且回去。當日收拾了行李，便起身離了薊州，自投飲馬川來，和裴宣，鄧飛，孟康一行人馬扮作官軍，星夜望梁山泊來。戴宗要見他功勞，糾合得許多人馬上山，山上自做慶賀筵席，不在話下。〔金夾批：卸去戴宗，亦是狗烹弓藏之法。〕 再說這楊雄的丈人潘公自和石秀商量要開屠宰作坊。潘公道：「我家後門頭是一條斷路小巷。〔金夾批：先伏斷頭小巷。○上文楊雄趕張保入一條巷內，戴宗邀石秀入一條巷內，便引出後門一條斷頭小巷來。〕〔芥眉批：點出境地絕路，埋伏文章後路，妙妙。〕有一間空房在後面。那裡井水又便，可做作坊，〔金夾批：點染成一座作坊。〕就教叔叔做房在裡面，又好照管。」〔金夾批：幾乎不得照管，絕倒。〕石秀見了，也喜端的便益。潘公再尋了個舊時熟識副手，只央叔叔掌管賬目。〔芥眉批：說得備細。〕 石秀應承了，叫了副手，便把大青大綠點起肉案子，水盆，砧頭；打磨了許多刀仗；整頓了肉案；打並了作坊豬圈；趕上十數個肥豬；選個吉日開張肉鋪。眾鄰舍親戚都來掛紅賀喜，〔金夾批：又費掛紅賀喜。〕吃了一兩日酒。楊雄一家得石秀開了店，都歡喜，自此無話。一向潘公，石秀自做買賣。不覺光陰迅速，又早過了兩個月有餘，時值秋殘冬到。石秀裡裡外外身上都換了新衣穿著。〔金夾批：先下一句新衣穿著，然後下文翻出波瀾來，疑其腕中有鬼也。〕 石秀一日早起五更，出外縣買豬，三日了，方回家來，只見店不開；到家裡看時，肉店砧頭也都收過了。刀仗傢伙亦藏過了。〔金夾批：絕世奇文，令人再猜不著。〕〔袁眉批：使人猜接下文不來，真好作手。〕石秀是個精細的人，看在肚裡，便省得了，〔金夾批：石秀錯用心也，卻偏說他精細，便令讀者走入八陣圖中，更尋不出。〕自心忖道：「常言『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金夾批：好。〕哥哥自出外去當官，不管家事，必是嫂嫂見我做了這衣裳，一定背我有話說。又見我兩日不回，必然有人搬口弄舌。想是疑心，不做買賣。我休等他言語出來，我自先辭了回鄉去休。〔容夾批：是。〕〔容眉批：果然精細。〕〔袁眉批：想話分明，真是精細。〕〔餘評：石秀見兩日不開鋪，敘欲去矣，此知進知退大丈夫之規模。〕自古道：『那得長遠心的人？』」〔金夾批：此回本石秀錯用心也，乃轉入後文，卻又真應此言，則又文章家之隨手風雲，腕中神鬼也。〕石秀已把豬趕在圈裡，〔金夾批：一句一事。〕去房中換了腳手，〔金夾批：一事。〕收拾了包裹、行李，〔金夾批：一事。〕細細寫了一本清賬，〔金夾批：一事。〕從後面入來。〔金夾批：此句亦為後日作狀，不止敘今日。〕潘公已安排下些素酒食，〔金夾批：素酒食妙，石秀心中又疑慢之也，鄰子竊鐵，自古而然。〕請石秀坐定吃酒。潘公道：「叔叔，遠出勞心，自趕豬來辛苦。」 石秀道：「丈人，禮當。且收過了這本明白賬目。若上面有半點私心，天地誅滅！」〔金夾批：收過店面，石秀吃一驚；交清賬目，潘公吃一驚。收過店面，石秀再猜不出；交清賬目，潘公再猜不出。全是鬼神搬運之文。〕〔袁眉批：英雄好漢，於財利去來上，未有不清楚者。〕 潘公道：「叔叔，何故出此言？並不曾有個甚事。」〔容眉批：此處亦都有關目。〕 石秀道：「小離鄉五七年了，今欲要回家去走一遭，特地交還賬目。今晚辭了哥哥，明早便行。」 潘公聽了，大笑起來，道：「叔叔，差矣。你且住，聽老漢說。」〔金夾批：七十回住法各妙，而有此卷為第一。〕那老子言無數句，話不一席，有分教： 報仇壯士提三尺，破戒沙門喪九泉。 畢竟潘公說出甚言語來，且聽下回分解。 ＊＊＊ 【容評：李卓吾曰：拚命三郎是個漢子，一刀兩段，再無葛藤，卻又翟霸，所稱智勇足備者非耶，楊雄一見便認他為弟，亦自具眼，到底得他氣力。豪傑相逢，多是如此。若是道學先生，便有多少瞻前顧後。 又曰：戴宗結識石家三郎一節，卻自可取。】 【袁評：此一段即規模洵有經緯，器使眾好漢，何減銓衡。 又評：路見不平，撥刀相助，石秀俠氣，楊雄知人，為兩得之。】 【王望如曰：《易·泰卦》之四爻曰：「不富以其鄰，不戒以孚」。言不恃力而驅之，不待令而信之也。神行太保尋公孫勝，即扯楊林、裴宣、鄧飛、孟通、楊雄、石秀入梁山者非耶？當時不思做官而思做賊者，只因朝廷招安，則小賊做小官，大賊做大官，故李逵歸家背母，竟說鐵牛做官，非欺母也。 又曰：病關索，押獄劊子手：拚命三郎，流落薊州，負薪為活。途中邂逅，輒為解紛；邀異姓而同居，執路人如手足，綠林市井間每多此義氣，若薦紳先生，則對面九嶷山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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