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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潯陽樓宋江吟反詩 梁山泊戴宗傳假信(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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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店裡走出一個人來,便是梁山泊旱地忽律朱貴,說道:「且把信籠將入去,先搜那廝身邊有甚東西。」〔餘評:朱貴開信籠,此段是天如此。〕便有兩個火家去他身上搜看。只見便袋裡搜出一個紙包,包著一封書,取過來遞與朱頭領。朱貴拆開,卻是一封家書;見封皮上面寫道:「平安家信,百拜奉上父親大人膝下。男蔡德章謹封。」 朱貴便拆開,從頭看去,見上面寫道:「見今拿得應謠言題反詩山東宋江,監收在牢一節,聽侯施行。……」 朱貴看罷,驚得呆了,半做聲不得。火家正把戴宗扛起來,背入殺人作房裡去開剝,只見頭邊溜下搭膊,上掛著朱紅綠漆宣牌。朱貴拿起來看時,上面雕著銀字,道是:「江州兩院押牢節級戴宗。」〔金夾批:看出戴宗,又是一樣寫法。〕朱貴看了,道:「且不要動手!我常聽得軍師說,這江州有個神行太保戴宗,是他至愛相識,莫非正是此人?如何倒送書去害宋江?〔金夾批:好。〕這一段書卻又天幸撞在我手裡!」 叫:「火家,且與我把解藥救醒他來,問個虛實緣由。」 當時火家把水調瞭解藥,扶起來灌將下去。須臾之間,只見戴宗舒眉展眼,便爬起來。卻見朱貴拆開家書在手裡,〔金夾批:好。〕戴宗便喝道:「你是甚人?好大膽,卻把蒙汗藥麻翻了我!如今又把太師府書信擅開,拆了封皮,卻該甚罪?」 朱貴笑道:「這封鳥書,打甚麼要緊!休說拆開了太師府書劄,俺這裡兀自要和大宋皇帝做個對頭!」〔容眉批:此人不俗。〕 戴宗聽了大驚,便問道:「好漢,你卻是誰?願求大名。」 朱貴答道:「俺是梁山泊好漢旱地忽律朱貴。」〔餘評:朱貴在此開店,夾(?)內梁山遞傳消息。〕 戴宗道:「既是梁山泊頭領時,定然認得吳學究先生?」 朱貴道:「吳學究是俺大寨裡軍師,執掌兵權。足下如何認得他?」 戴宗道:「他和小可至愛相識。」 朱貴道:「兄長莫非是軍師常說的江州神行太保戴院長麼?」 戴宗道:「小可便是。」 朱貴又問道:「前者,宋公明斷配江州,經過山寨,吳軍師曾寄一封書與足下,如今卻緣何倒去害宋三郎性命?」 戴宗道:「宋公明和我又是至愛兄弟。他如今為吟了反詩,救他不得。我如今正要往京師尋門路救他。如何肯害他性命!」 朱貴道:「你不信,請看蔡九知府的來信。」 戴宗看了,自吃一驚;卻把吳學究初寄的書與宋公相會的話,並宋江在潯陽樓醉後誤題反詩一事,備細說了一遍。朱貴道:「既然如此,戴院長親到山寨裡與眾頭領商議良策,可救宋公明性命。」 朱貴慌忙叫備分例酒食,管待了戴宗;便向水亭上,覷著對港,放了一枝號箭。響箭到處,早有小嘍囉搖過船來。朱貴便同戴宗帶了信籠〔金夾批:細。〕下船,到金沙灘上岸,引至大寨。吳用見報,連忙下關迎接;見了戴宗,敘禮道:「間別久矣!今日甚風吹得到此?且請到大寨裡來。」 與眾頭領相見了。朱貴說起戴宗來的緣故,「如今宋公明見監在彼。」 晁蓋聽得,慌忙請戴院長坐地,備問宋三郎吃官司為甚麼事起。戴宗卻把宋江吟反詩的事一一說了。晁蓋聽了大驚,便要起請眾頭領,點了人馬,下山去打江州,救取宋三郎上山。吳用諫道:「哥哥,不可造次。江州離此間路遠,軍馬去時,誠恐因而惹禍。『打草驚蛇,』倒送宋公明性命。此一件事,不可力敵,只可智取。〔容眉批:是。〕吳用不才,略施小計,只在戴院長身上,定要救宋三郎性命。」〔金夾批:奇事。〕 晁蓋道:「願聞軍師妙計。」 吳學究道:「如今蔡九知府卻差院長送書上東京去,討太師回報,只這封書上,將計就計,寫一封假回書,〔金夾批:可稱吳學究二劫生辰綱也。〕教院長回去。書上只說教『把犯人宋江切不可施行;便須密切差的當人員,解赴東京,問了詳細,定行處決示眾,斷絕童謠。』〔金夾批:真好計策,真好回書。〕等他解來此間經過,我這裡自差人下山奪了。 〔金夾批:讀者只謂下文,又若清風山前故事矣。〕〔容眉批:大是。〕此計如何?」 晁蓋道:「倘若不從這裡過時,卻不誤了大事?」〔金夾批:詳得好。〕公孫勝便道:「這個何難!我們自著人去遠近探聽,遮莫從那裡過,務要等著,好歹奪了。〔金夾批:是。〕——只怕不能夠他解來。」〔金夾批:此句又為下作一引。〕 晁蓋道:「好卻是好,只是沒人會寫蔡京筆跡。」〔金夾批:奇文。〕吳學究道:「吳用已思量心裡了。如今天下盛行四家字體。——是蘇東坡、黃魯直、米元章,〔金夾批:不意三公落名水滸傳中,亦是奇事。〕蔡京四家字體。〔袁眉批:入典據印證,便覺事事真實。〕〔餘評:四家字體,當時回(四)家字體出名。〕蘇、黃、米、蔡,宋朝四絕。〔金夾批:四絕。〕〔袁夾批:又總一句。〕小生曾和濟州城裡一個秀才相識。那人姓蕭,名讓;因他會寫諸家字體,人都喚他做聖手書生;又會使槍,弄棒,舞劍,輪刀。吳用知他寫得蔡京筆跡。不若央及戴院長就到他家,賺道泰安州嶽廟裡要寫道碑文,先送五十兩銀於在此,作安家之資,便要他來。隨後卻使人賺了他老小上山,就教本人入夥,如何?」 晁蓋道:「書有他寫便好了,也須要使個圖書印記。」〔金夾批:奇文。〕吳學究又道:「小生再有個相識,亦思量在肚裡了。這人也是中原一絕,〔金夾批:一絕。〕見在濟州城裡居住。本身姓金,雙名大堅,開得好石碑文,剔得好圖書玉石印記,亦會槍棒廝打。因為他雕得好玉石,人都稱他做玉臂匠。〔袁眉批:出伎名與蕭讓不同,亦是變化。〕也把五十兩銀去,就賺他來鐫碑文。到半路上,卻也如此行便了。這兩個人山寨裡亦有用他處。」〔金夾批:補一句妙。〕〔袁夾批:又總一句。〕 晁蓋道:「妙哉!」 當日且安排筵宴,管待戴宗,就晚歇了。 次日,早飯罷,煩請戴院長打扮做太保模樣,將了一二百兩銀子,〔金夾批:不限兩個五十兩好。〕拴上甲馬便下山;把船渡過金沙灘上岸,拽開腳步,奔到濟州來。沒兩個時辰,早到城裡,尋問聖手書生蕭讓住處。有人指道:「只在州衙東首文廟前居住。」〔金夾批:住得是。〕 戴宗徑到門首,咳嗽一聲,問道:「蕭先生有麼?」 只見一個秀才從裡面來,見了戴宗,卻不認得,便問道:「太保何處?有甚見教?」 戴宗施禮罷,說道:「小可是泰安州嶽廟裡打供太保;今為本廟重修五嶽樓,本州上戶要刻道碑文,特地教小可齎白銀五十兩作安家之資,請秀才便移尊步同到廟裡作文則個。選定了日期,不可遲滯。」 蕭讓道:「小生只會作文及書丹,別無甚用,如要立碑,還用刻字匠作。」〔金夾批:順手串下好。〕 戴宗道:「小可再有五十兩白銀,就要請玉臂匠金大堅刻石。揀定了好日。萬望指引,〔金夾批:串下好。〕尋了同行。」 蕭讓得了五十兩銀子,便和戴宗同來尋請金大堅。正行過文廟,只見蕭讓把手指道:「前面那個來的便是玉臂匠金大堅。」〔金夾批:順手串出,便不相犯,好。〕〔袁夾批:亦變。〕當下蕭讓喚住金大堅,教與戴宗相見,具說〔金夾批:前用戴宗說,此換蕭讓說,都好。〕泰安州岳廟裡重修五嶽樓,眾上戶要立道碑文碣石之事,「這太保特地各齎五十兩銀子,來請我和你兩個去。」 金大堅見了銀子,心中歡喜。兩個邀請戴宗就酒肆中市沽三杯,置些蔬食管待了。五十兩銀子,作安家之資;又說道:「陰陽人已揀定了日期,請二位今日便煩動身。」 蕭讓道:「天氣暄熱,今日便動身,也行不多路,前面趕不上宿頭。只是來日起個五更,挨門出去。」 金大堅:「正是如此說。」 兩個都約定了來早起身,各自歸家收拾動身。蕭讓留戴宗在家宿歇。 次日五更,金大堅持了包裹行頭,來和蕭讓,戴宗三人同行。離了濟州城裡,行不過十里多路,戴宗道:「三位先生慢來,不敢催逼;小可先去報知眾上戶來接二位。」 拽開步數,爭先去了,這兩個背著了包裹,自慢慢而行。看看走到未牌時候,約莫也走過了七八十里路,只見前面一聲忽哨響,山城坡下跳出一夥好漢,約有四五十人。當頭一個好漢正是那清風山王矮虎,〔金夾批:看他用相迎之人,只是肩上肩下一輩,都好。〕大喝一聲道:「你兩個是甚麼人?那裡去?──孩兒們!拿這廝!取心來吃酒!」 蕭讓告道:「小人兩個是上泰安州刻石鐫文的;又沒一分財富,止有幾件衣服。」 王矮虎喝道:「俺不要你財賦衣服,只要你兩個聰明人的心肝做下酒!」〔容夾批:吃不得,使盡心,沒味了。〕〔袁眉批:語有情趣。〕蕭讓和金大堅焦躁,倚仗各人胸中本事,便挺槍棒,逕奔王矮虎。王矮虎也挺樸刀來。三人各使手中器械,約戰了五七合,王矮虎轉身便走。兩個卻待去趕,聽得山上鑼聲又響。左邊走出雲裡金剛宋萬,右邊走出摸著天杜遷,背後卻是白麵郎君鄭天壽,〔金夾批:自是一輩。〕各帶三十余人,一發上,把蕭讓,金大堅橫拖倒拽,捉投林子裡來。四籌好漢道:「你兩個放心。我們奉著晁天王的將令,特來請你二位上山入夥。」 蕭讓道:「山寨裡要我們何用?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只好吃飯。」 杜遷道:「吳軍師一來與你相識,二乃和你兩個武藝本事,特使戴宗來宅上相請。」 蕭讓、金大堅,都面面廝覷,做聲不得。當時都到旱地忽律朱貴酒店內,相待了分例酒食,〔金夾批:不漏。〕連夜喚船,便送上山來。到得大寨,晁蓋、吳用,並頭領眾人都相見了,一面安排筵席相待;且說修蔡京回書一事,「因請二位上山入夥,共聚大義。」〔容眉批:好個吳用,只是要人做強盜,何也?〕〔餘評:肖讓二人被引上山,其心入(?)肯入夥。〕兩個聽了,都扯住吳學究:「我們在此趨侍不妨,只恨各家都有老小在彼,〔金夾批:自是閑文,然亦正須了卻。〕明日官司知道,必然壞了!」 吳用道:「二位賢弟不必憂心。天明時便有分曉。」〔金夾批:奇。〕當夜只顧吃酒歇了。 次日天明。只見小嘍囉報道:「都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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