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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回 橫海郡柴進留賓 景陽岡武松打虎(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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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家去裡面切出二斤熟牛肉，做一大盤子，將來放在武松面前；隨即再篩一碗酒。〔金夾批：第二碗。〕武松吃了道：「好酒！」〔金夾批：又贊一句，其酒可知。〕〔袁眉批：紙上出聲。〕又篩下一碗。〔金夾批：第三碗。〕恰好吃了三碗酒，再也不來篩。〔金夾批：奇文。〕 武松敲著桌子，叫道：「主人家，怎的不來篩酒？」 酒家道：「客官，要肉便添來。」〔金夾批：所對非所問，絕倒。〕 武松道：「我也要酒，也再切些肉來。」 酒家道：「肉便切來添與客官吃，酒卻不添了。」 武松道：「卻又作怪！」 便問主人家道：「你如何不肯賣酒與我吃？」 酒家道：「客官，你須見我門前招旗上面明明寫道：『三碗不過岡』。」〔袁眉批：好招。牌名勾通。〕 武松道：「怎地喚作『三碗不過岡』？」 酒家道：「俺家的酒雖是村酒，卻比老酒的滋味；但凡客人，來我店中吃了三碗的，便醉了，過不得前面的山岡去：因此喚作『三碗不過岡』。若是過往客人到此，只吃三碗，便不再問。」〔金夾批：碌碌者何足掛齒。〕 武松笑道：「原來恁地；我卻吃了三碗，如何不醉？」 酒家道：「我這酒，叫做『透瓶香；』〔金夾批：好名色。〕又喚作『出門倒：』〔金夾批：好名色。〕〔袁眉批：要金盤露等名色何用。〕初入口時，醇濃好吃，少刻時便倒。」 武松道：「休要胡說！沒地不還你錢！再篩三碗來我吃！」 酒家見武松全然不動，又篩三碗。〔金夾批：第四碗，第五碗，第六碗。〕 武松吃道：「端的好酒！〔金夾批：又贊不住，其酒可知。〕主人家，我吃一碗還你一碗酒錢，只顧篩來。」 酒家道：「客官，休只管要飲。這酒端的要醉倒人，沒藥醫！」 武松道：「休得胡鳥說！便是你使蒙汗藥在裡面，我也有鼻子！」 店家被他發話不過，一連又篩了三碗。〔金夾批：第七碗，第八碗，第九碗。〕 武松道：「肉便再把二斤來吃。」〔金夾批：寫酒量，兼寫食量，總表武松神威。〕酒家又切了二斤熟牛肉，再篩了三碗酒。〔金夾批：第十碗，第十一碗，第十二碗。〕武松吃得口滑，只顧要吃；去身邊取出些碎銀子，叫道：「主人家，你且來看我銀子！還你酒肉錢夠麼？」 〔金夾批：又換一法，讀之絕倒。〕 酒家看了道：「有餘，還有些貼錢與你。」 〔金夾批：妙心妙筆，見酒是不更賣矣。〕 武松道：「不要你貼錢，只將酒來篩。」 酒家道：「客官，你要吃酒時，還有五六碗酒哩！只怕你吃不得了。」 武松道：「就有五六碗多時，你盡數篩將來。」 酒家道：「你這條長漢儻或醉倒了時，怎扶得你住！」 〔金夾批：無端忽從酒家眼中口中，寫出武松氣象來，俗筆如何臨描得出。〕 武松答道：「要你扶的不算好漢！」 酒家那裡肯將酒來篩。 武松焦躁，道：「我又不白吃你的！休要飲老爺性發，通教你屋裡粉碎！把你這鳥店子倒翻轉來！」 酒家道：「這廝醉了，休惹他。」 再篩了六碗酒與武松吃了。〔金夾批：第十三碗，第十四碗，第十五碗，第十六碗，第十七碗，第十八碗。〕前後共吃了十八碗，〔金夾批：結一句。〕綰了哨棒，立起身來，〔金夾批：哨棒七。○一路又將哨棒特特處處出色描寫，彼固欲令後之讀者，于陡然遇虎處，渾身倚仗此物以為無恐也，卻偏有出自料外之事，使人驚殺。○綽了哨棒，第一個身分。〕〔金眉批：寫哨棒有無數身分。〕道：「我卻又不曾醉！」 走出門前來，笑道：「卻不說『三碗不過岡』！」〔金夾批：趣。〕手提哨棒便走。〔金夾批：哨棒八。○手提哨棒，第二個身分。〕 酒家趕出來叫道：「客官，那裡去？」〔金夾批：奇文。〕 武松立住了，問道：「叫我做甚麼？我又不少你酒錢，喚我怎地？」〔金夾批：又作搖擺。〕〔容夾批：畫。〕 酒家叫道：「我是好意；你且回來我家看抄白官司榜文。」〔金夾批：奇文。〕 武松道：「甚麼榜文？」 酒家道：「如今前面景陽岡上有只吊睛白額大蟲，晚了出來傷人，壞了三二十條大漢性命。官司如今杖限獵戶擒捉發落。岡子路口都有榜文；可教往來客人結夥成隊，於巳午未三個時辰過岡；其餘寅卯申酉戌亥六個時辰不許過岡。更兼單身客人，務要等伴結夥而過。這早晚正是未末申初時分，我見你走都不問人，枉送了自家性命。不如就我此間歇了，等明日慢慢湊得三二十人，一齊好過岡子。」 武松聽了，笑道：「我是清河縣人氏，這條景陽岡上少也走過了一二十遭，幾時見說有大蟲，你休說這般鳥話來嚇我！——便有大蟲，我也不怕！」 酒家道：「我是好意救你，你不信時，進來看官司榜文。」 武松道：「你鳥做聲！便真個有虎，老爺也不怕！你留我在家裡歇，莫不半夜三更，要謀我財，害我性命，卻把鳥大蟲諕嚇我？」 〔袁眉批：此一段寫得形聲俱出。〕 酒家道：「你看麼！我是一片好心，反做惡意，倒落得你恁地！你不信我時，請尊便自行！」 一面說，一面搖著頭，自進店裡去了。〔金夾批：寫酒家色變如畫。〕 這武松提了哨棒，〔金夾批：哨棒九。○提了哨棒，第三個身分。〕大著步，自過景陽岡來。約行了四五里路，來到岡子下，見一大樹，刮去了皮，一片白，上寫兩行字。武松也頗識幾字，抬頭看時，上面寫道：〔袁眉批：未便出榜文，寫事甚真，行文不薄。〕「近因景陽岡大蟲傷人，但有過往客商可于巳午未三個時辰結夥成隊過岡，請勿自誤。」 〔金夾批：奇文。〕 武松看了，笑道：「這是酒家詭詐，驚嚇那等客人，便去那廝家裡歇宿。〔容眉批：是。〕我卻怕甚麼鳥！」 橫拖著哨棒，〔金夾批：哨棒十。○橫拖哨棒。第四個身分。〕便上岡子來。那時已有申牌時分，這輪紅日厭厭地相傍下山。〔金夾批：駭人之景。〕武松乘著酒興，只管走上岡子來。走不到半里多路，見一個敗落的山神廟。〔金夾批：奇文。○不因此廟，幾令榜文無可貼處。〕行到廟前，見這廟門上貼著一張印信榜文。武松住了腳讀時，上面寫道： 陽穀縣示： 為景陽岡上新有一隻大蟲傷害人命，見今杖限各鄉里正並獵戶人等行捕未獲。如有過往客商人等，可於巳午未三個時辰結伴過岡；其餘時分，及單身客人，不許過岡，恐被傷害性命。各宜知悉。 政和 年 月 日〔金夾批：奇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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